冯老这话砸下来,整个大厅瞬间安静,几乎掉根针都能听见!
紧接着,就是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老钱和小刘那俩货,嘴巴张得能吞下拳头,半天没能合上。
他们看看冯老,又扭头看看那画,脸上全是“我了个去,不是吧”的表情。
这玩意儿……真有那么神?
李志明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
他悠然端起茶盏,呷了口茶水。
姿态间,尽显一切了然于胸的从容,那神情,意味深长。
杨业差点没绷住,当场笑出声来。
好家伙!
这冯老头,还真特么能吹啊!
就这?
还鉴宝机构?
我看是一个妥妥的草台班子吧!
对着一幅一眼假的仿品,硬是给吹出了“画魂”的高度?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杨业喉咙痒了痒,刚想开口说两句“公道话”。
可就在话即将出口的刹那,他脑中灵光一闪,脸上的玩味笑容猛地僵住。
不对劲!
这事儿,透着一股子邪门!
这画仿得是挺真,细节上也确实下了功夫,糊弄外行绝对够用。
但赝品就是赝品!
仔细看,那几处刻意模仿露出的匠气,还有用笔上那点不自然的凝滞感,有能力的鉴宝师一瞧便知!
这冯老头,口口声声浸淫此道几十年,鉴宝宗师一般的人物!
就算他再眼拙,水平再拉胯,也不至于连这点最基本的都看不出来吧?
除非……
除非这老家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杨业的视线轻轻一扫。
他先是落在了旁边那个始终挂着浅笑,却一言不发的李志明身上。
接着,又转向了那位激动的脖子都红了的冯老。
“冯老,您确定?”杨业开口,声音平平淡淡,让人听不出喜怒。
冯老猛地回旋过身子,“确定!老夫我敢用我这几十年的清誉,我这条老命来担保!”
“杨大师,您这幅画,绝对是凤毛麟角,旷世奇珍呐!”
“此等墨色,此等风骨,此等气魄,老夫我……我真是……”他激动的话都有些说不利索,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点向画卷上的一处嶙峋山石。
“诸位请看这里,就这几笔皴法!”
“看似龙飞凤舞,随意勾勒,却将山石的雄奇险峻展现得淋漓尽致!”
“若非画道通神,若非鬼斧神工,如何能有这般惊世骇俗的笔力?!”
老钱和小刘两个脑袋也急忙凑了过去。
他们使劲把眼睛睁得溜圆,恨不得把眼珠子贴到画上去。
可仔仔细细瞅了半晌,除了觉得……嗯,这画确实挺有气势,瞧着挺舒服之外,具体好在哪里,玄妙在何处,他们俩是半点门道也瞧不出来。
“冯老,那……那这画,它……它大概能值个什么价位?”小刘按捺不住心头的火热,吞了口唾沫,小声翼翼地问了一句。
冯老闻言,手臂猛地一挥,带着一股子仙风道骨般的傲然。
“值多少?”
“此等蕴含‘画魂’之神品,岂是区区金钱可以衡量的?”
“这是无价之宝!真正的无价之宝啊!”
杨业在心底里发出了一声冷笑。
呵呵……
他彻底明白了。
这哪里是什么狗屁的鉴宝机构。
这分明就是李志明那老家伙的狗腿子,又给他精心布置的一个局,一个等着他往里钻的圈套!
想通了这一层关节,杨业先前那点儿看戏的玩味心思,瞬间就转变成了另一种更为浓烈的兴味。
行啊。
既然你们这么费尽心机地设计,自己要是不配合,岂不是太辜负了各位的这番“良苦用心”?
他脸上的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悄然隐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委屈的神情。
杨业缓缓转过脸,望向了李志明,“李总,您看,我就说了嘛,我这画,它真的是个难得的好东西吧?”
“冯老都说了,这是画魂,是旷世奇珍,无价之宝啊!昨天在拍卖会上,差点儿就因为那帮不懂行的人,让我这宝贝明珠蒙尘了。”
“我说他们不入流,没说错吧。”
“杨大师!昨天是我李志明管理不严,识人不明,险些错过了您这样的高人和这样的绝世珍品啊!”李志明一听这话,赶紧扬起笑脸道歉。
“杨大师,真是当之不愧的“神眼”呀,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为了弥补我昨天的过失,也为了还杨大师您一个清白,更是为了不让这等国宝级的画作蒙受不白之冤,我决定了!”他往前凑了凑,语气诚恳得很。
李志明一挥手,立马拿出电话吩咐,“我马上安排下去,在《江城日报》最显眼的位置,连续三天,刊登一则公开声明!”
“详细说明此事,向杨大师您郑重道歉!并且,要向全江州的人宣告,杨大师慧眼识珠,淘得传世之作!”
“嗯,就这样,立马去办!”挂了电话,又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看向杨业,“哎呀,杨大师,这不仅是您的荣耀,也是我们江城收藏界的盛事!”
“李总,这我怎么好意思呢?”杨业嘴上客气着,心里却冷笑不止。
“应该的!应该的!”李志明态度坚决,“杨大师,您就别推辞了。”
冯老在一旁也连连点头,“对对对,李总这安排妥当!杨大师这样的高人,就该有这样的待遇!这幅‘画魂’,也理应让更多人知道它的存在!”
杨业见火候也差不多了,便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既然李总和冯老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多谢李总,多谢冯老。”
“那……这画,我就先带回去了。毕竟是无价之宝,放外面我也不太放心。”
“应该的,应该的!杨大师您请便!”李志明亲自把杨业送到门口,热情得很。
杨业前脚刚踏出门,李志明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散去,就倏地转了回来,那股子热情劲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声音压低了八度,眼神里也没了刚才的恭维。
“冯老,跟我说句实话,那画……到底是个什么成色?”
冯老弓着的腰这才敢稍微直了点。
他偷偷瞥了一眼门口的方向,确定杨业是真的走远了,才松了口气,声音有些发虚,“李总……那画,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