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知远活了二十多年，从未像现在这般慌张和绝望过。
什么学霸学神，什么最强大脑，在生命攸关之际，他这么多年学过的所有知识都显得那么苍白，一向聪明如他，此时也难免有些手足无措。
况且车上不只有他一个人，沈泽川也在。
他不能让沈泽川出事。
“怎么了？”
见车速始终没有下降，马知远也突然一言不发，沈泽川扭头看他，问道：“是车出现什么故障了吗？”
“……没有。”马知远强颜欢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就是看前面又要堵了，想找个机会再超车试试。”
“算了吧，怪危险的。”沈泽川说，“大不了就晚到一会儿，我跟那边的老板说一声，态度好些，他不会为难我的。”
马知远屏气凝神地看着前方，脚下多次轻踩刹车，尽可能让车速保持现状不再增加，然后稳稳地转动方向盘进行变道。
他精神紧绷，不敢有任何一点松懈，声音却依旧平和，充满了安抚人心的功效。
“小川，你睡一会儿吧，刚才看你眼睛都要闭上了，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啊？”
沈泽川打了个哈欠，眨眨眼睛，喃喃道：“是没怎么睡着，昨晚一直在想今天谈合作的事，差点儿睁眼到天明。”
“紧张了？”马知远一边回应着他，一边不着痕迹地降档捏手刹，“你在这方面都属于老手了，还至于紧张到睡不着觉吗？”
沈泽川捏了捏眉心，疲惫道：“老手也不是每次都能谈成啊，面对不同的人，总会有很多不同的问题。”
“我之前还遇到过无赖呢，谈的不顺利不说，还他妈要讹我，气的我当场就跟他撕破脸了，操！谁都别想好！”
“回家找小秋啊，揍他。”马知远说。
“这点小事还用不着我弟弟出手。”沈泽川闭着眼睛，轻声道，“况且平时我基本不会把这些不好的事告诉他们，不想让他们跟着担心，他们只要快快乐乐的就行了。”
马知远低低地嗯了一声，余光确认了沈泽川系着安全带后，缓缓转动方向盘，驶入了一条几乎没有车辆途经的小路。
他要想办法将车子逼停。
刹车坏的很彻底，马知远用尽浑身解数都没能让车速降低半分。
不过，好在沈泽川今天的注意力不是很集中，没有发现他的异样，那他就有把握护住这个人。
马知远眉头紧蹙，冷汗顺着脸颊不停地滑落，他深吸一口气，再次重复起之前的操作。
停下！
快停下！
停下来啊……
眼看前方就是小路的尽头，马知远咬紧牙关，在保持车身平稳的同时，迅速将方向盘向右打死。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右转之后的小路中央竟然停着一辆大货车。
完了！
失去了刹车控制的宝马根本抓不住地面，拐着弯就直奔大货车而去。
两车即将相撞的前几秒，马知远毫不犹豫地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接着猛打方向盘，在最后时刻将车子调转了方向，使驾驶位对准了货车，然后立马转身朝沈泽川扑了过去，把他死死地护在了身下。
嘭——
巨大的撞击声骤然响起，宛若一场突如其来的爆炸。
沈泽川瞬间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安全气囊的冲击令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往后倒，头也重重地撞在了车门上，强烈的眩晕感让他刹那间就没了意识。
“咳咳咳……”
“小川……小川！”
马知远不停地呼喊着，不知过了多久，沈泽川才终于动了两下，缓缓睁开眼睛。
“小川，你醒了！咳咳……伤到哪里了吗？”
马知远的声音异常沙哑，沈泽川张了张嘴刚想说话，抬眸就看见他几乎整个身体都挡在了自己前面，一条胳膊已经鲜血淋漓，其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也布满了玻璃碎片飞溅造成的刮伤，看起来十分狼狈。
“知远哥，你……”沈泽川顿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瞪大了眼睛颤声道，“你这是干嘛啊？你不好好系着安全带，还乱动，你……”
“我没事。”马知远努力扯出一抹笑容，“我之前说过的，无论如何，死都要护着你。”
“但是……咳咳，我好像还挺幸运，居然活下来了。”
沈泽川目光直直地看着他苍白的脸，眼睛早已通红，哽咽道：“你傻逼吗你？这么做你有想过后果吗？万一你真出了什么事，你让马叔和梁阿姨怎么办？我他妈……我以后还怎么活啊……”
马知远已经抽不出手帮他擦眼泪了，只能轻声安慰道：“好了好了，这不是事发突然嘛，我也没想那么多，直接就下意识地去做了，好在我们都还活着，也算福大命大了。”
沈泽川胡乱地擦了擦眼睛，随后立马掀开外衣，将里面的半袖拽了出来，撕拉一声，扯下了长长一条白布。
“别动，我简单帮你包扎一下，之前小安教过我，这个方法能短时间内快速止血。”
马知远嗯了一声，垂眸瞧见沈泽川双手发抖却依旧认真仔细地为他包扎，不禁心头一暖，好像连伤口都没那么疼了。
几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沈泽川却累的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止住了血，他强忍着那股再度出现的眩晕感，看了看四周。
车头已经被撞的看不出原样，前挡风玻璃碎了一大半，唯独副驾驶这边还有一小部分摇摇欲坠地挂在上面。
马知远的腿被压住，动弹不得，沈泽川试着推了推变形的车门，不禁焦急道：“不行啊，打不开，我们需要找人帮忙。”
“这是哪里？附近没有人吗？那辆大车里也没有人吗？”
“这是条小路，平时很少有车经过，不容易遇见人。”马知远声音虚弱地道，“大货车好像是一直停在这里的，应该没有人在。”
沈泽川愣了愣，脱口而出：“怎么开到这里来了？这也不是……”
说到一半，他猛地一顿，随即震惊道：“车真的故障了是不是？你早就发现了吧？你是故意不告诉我的！”
他心里懊悔极了，恨不得穿回到车祸之前啪啪两个嘴巴子给自己扇醒。
怎么就那么困呢？
怎么能说睡就睡呢？
怎么就这么大意，一点儿都没发现异常呢？
马知远叹了口气，说道：“早早告诉你也没用，刹车失灵了，车停不下来，我只能拐进小路，避免造成更大的伤亡。”
“那你也得让我知道啊！”沈泽川气急，“至少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如果我告诉你，你能保证出事的时候别管我，先保护好你自己吗？”马知远认真道。
“我……”沈泽川噎住，一时语塞。
他肯定不能，他也会想办法让马知远平安无事，因为那是他的朋友，很重要的朋友。
“嘶……”
马知远突然皱了皱眉，微微挪动了下身体，“小川，你帮我看看衣服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掉出来了，硌得我难受。”
沈泽川伸手过去摸了摸，随后掏出了碎成两瓣的吊坠。
接着他又在自己的衣服里掏了两下，果然也有两瓣破碎的吊坠。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惊喜。
“这是齐冲当年走之前送我的平安吊坠。”沈泽川激动道，“知远哥你的这个也是吗？”
“嗯，是。”马知远同样激动，“当时我在学校，他给我寄过来的……”
吊坠双双破碎，他们却大难不死地活了下来。
齐冲，当年你究竟磕了多少头，说了多少次平平安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