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神高高在上,如何与其相处,仙舟众人尚未摸清门道。
幸而【时运】是位好老师,祂对自家人总是格外包容,甚至可以谈得上溺爱。但对其他人,祂向来不讲道理。更神奇的是,这其他人中竟然包括祂自己,准确说,是未来的自己。被星神划为自家人的景元夹在两者之间,小心翼翼维护罗浮安宁。
白露加尊号那日晚上,景云不允许未来的自己使用自己的卧房,但福图纳主张那也是祂的房间,并毫不退让。二神争执不休,直至兄长出面,强制祂们握手言和,共享房间。
和自己吵架,甚至大打出手,让玄全大开眼界,飞霄踌躇半晌,也只寻出句“真性情”评价。但景元对此见怪不怪,他安排青镞将景云日常用的器物都暂时收起,照其采买两份新的,以防祂们抢旧物再闹起来。
飞霄觉得景元防范甚密,不会再出事时,俩神又开始抢孤品摆件,或看了一半的话本,甚至连教做菜的椒丘也抢。
这次她看出来了,只有景云看不惯未来的自己,而天君是在逗祂玩。景元也一早便知,但他放任不管,星神们真能拆了罗浮;偏袒一方,矛盾升级,罗浮依旧遭殃。双方各打五十大板,佯装生气,反而能让祂们消停。
正当她认为景元往后要不停断案,直至天君离开时,白蛇一反常态,将自己锁在房间内,连景元也不见。天君倒是一切如常,日日带着白露、彦卿出门玩,近日又新添刚随怀炎到访罗浮的云璃。
仙舟似乎平静下来,只余持明与狐族之事未解,但灵砂带来的新消息却让将军们神色凝重起来。
“妾身在梳理龙师府邸发现的丹方时,发现有一味能允许步离人暂时变化形骸,以狐人的面貌示人。”
灵砂的情报让飞霄皱起眉,曜青常年追击丰饶孽物,对步离人猎群最是了解。其中白狼猎群最为特殊,它是狐人发号施令的步离猎群,在战场上常伪装成仙舟狐人,以此欺骗云骑军犹豫和动摇,借机突下杀手。云骑因此损失惨重,若是此药流传出去,后果不敢想象。
“他们竟敢!吃里扒外的混账!”
玄全愤怒捶桌,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出,龙师竟敢做出此等通敌卖国行径。龙师仗着持明在联盟中的特殊地位,暗中行不轨之事,连将军都无法调查。此事怪不得神策,是她身为龙尊之首,明知罗浮罗浮龙尊传承有问题,却放任不管,才酿成如今的局面。
“伏波将军不必自责,”怀炎宽慰,“此事既已发生,重要的是如何应对。神策已知会天舶司,对出口物品严加审查。再者,危机焉不是转机。”
“炎老的意思是?”
“原定的未来中,龙师会协助呼雷在演武仪典时越狱,想来这就是他们为步离人混入罗浮所准备。
神策一直密切监视龙师,加之天君雷霆手段,步离人应还不知龙师已全部归案。仪典召开在即,不如将他们请来,瓮中捉鳖。”
“可……”
飞霄用手指了指景云住所方向。她私心觉得这个提议不错,被派来营救呼雷的步离人地位肯定不低,擒住可审出不少情报。但景云很看重这场庆典,若有步离人,又不知要怎样闹腾。
“天击将军多虑,”景元解释,“计划是我与炎老共同商定,已得天君默许。”
他指了指长乐天方向,提醒飞霄未来的那位星神可没有异议。
福图纳说景云回来时正值仪典,换而言之,祂是仪典开幕后的景云,将军们的计划祂不可能不知道。既知情,又没制止,便是应允。
“什么事都让人猜,祂以前也这样?”
“比以往好多了。”
景元的话让飞霄看向他的眼神都带上敬佩,比现在的星神都难理解,七百年前的景云究竟是怎样的神奇存在。
“十王司已审问出龙师如何与步离人通信,伏波将军,此计还需向你借些人手。”
景元不想回忆景云干过的糟心事,于是跳过这个话题,直接邀请玄全加入计划。
持明,罗浮云骑也有,可一来毕竟是罗浮龙师犯事,为防双方有什么牵扯,还是找其他仙舟的更稳妥。二来,虽是龙师所为,但持明全族声誉难免会受其牵连,玄全需要机会划清持明族与龙师的界线并戴罪立功。
这些考虑玄全如何不知,她当即向景元抱拳行礼。
“神策将军一再伸出援手,玄全感激不尽。”
“伏波将军言重。仙舟一气连枝,何需言谢。
关于阿瓜拉,神策府有条新寻得的线索。青镞整理了天君的藏书与购票记录,发现无论是话本还是戏曲,祂都不瞧有离别情节的。”
巧巧说景云不喜欢旅者与龙的故事结局,景元便倒推,找祂不看的故事。
故事的最后,旅者与龙分别,与‘生命终有独行之日’正好相合。只是不知这分别与孵蛋有什么关联。
按往日的游戏方式,此时景云会放出新线索,但祂这次显然不打算放水。
“彦卿说镜流看过天君的日记,为今之计,便是向其询问。”
景元没找到那本日记,也寻不到丹枫对景云的医疗谈话记录。前者应已被祂拿走,后者……那段时间罗浮太乱,早已遗失也说不定。
飞霄问:“爻光大概何时能回信?”
“这我可说不准,”景元无奈笑了笑,“若无神阻挠,七日内必有回音。”
这神是谁,景元不说众人也知晓。游戏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但鉴于一方是星神,另一方是凡众,所以它又已公正得过分。况且,持明确实会存续下去,只是可能会换一批。
景元想到被星神赶上列车的丹恒,虽然祂说是让列车组去匹诺康尼暗中调查仙舟人口失踪事件,可景元如何看不出,祂其实是看不惯丹恒一直闷在丹鼎司研究孵蛋,觉得小孩子家家就该出去玩,就像白露一样。
持明千亿人口,在星神眼中比不上自家孩童玩闹。
“下一件事,关于匹诺康尼,”景元认命叹气,转而提起另一件麻烦事,“翔水商会的老袁没有调查到任何关于茂离与采夏的事。家族有修改记忆的手段,从其内部很难挖到有用线索。”
飞霄接上景元的话:“曜青天舶司查到确实有名叫采夏的狐人前往匹诺康尼,现在音讯全无。”
怀炎微微点头,“朱明也查到了茂离的出境记录。”
关于此事,将军们也是头疼。
事情肯定是真的,星神犯不着在这种小事上说谎。仙舟男性与狐人女性在匹诺康尼失踪,家族极力掩盖。若是为了维护盛会之星的名誉,联盟尚可接受,但失踪的是长生种,不能排除有人动了追求长生的念头。
联盟缺乏证据,无法直接施压,只得再欠列车组人情。一旦得到切实证物或证言,便可介入匹诺康尼事务。
“天君那……”
玄全记得星神原话是‘仙舟静观其变,等贵客上门’。
“我们的谈话祂可都知晓。”
景元摇头苦笑,莫说今日,明日他们会说什么【时运】也一清二楚,他甚至要提防景云不满未来的事提前闹腾。
……
长乐天
被景元担心会闹腾的星神轻摇折扇,听云璃讲巧巧在朱明的往事,时不时还附和几声,端得是悠闲自在。
“那时候巧巧变得像山一样大,还能号令烈火和岩土,一下子就把魔剑都镇压住。”
说起那日情形,云璃依旧心有余悸。她当时以为自己死定了,但来工坊翻宝石的小龙却轻松解决危机。也是从那日起,她常去找巧巧,虽然小龙除了屯宝石就是在码头等星槎,不怎么理她。
“哟,巧巧还长大过啊~变一个给我看看好不好?”
福图纳合上扇子逗龙,惹得小龙一个劲的摇头。
“长大了还能变小吗?”
白露好奇打量身侧的脊峰龙,捧着苹果啃的幼崽根本看不出云璃描述的样子。
“巧巧它……早就该长大了。”
“没有,”巧巧快速反驳星神话语,“还小呢。”
它抗拒成长,因为长大意味着分别,但它要一直陪着云,这是龙赋予的职责。
“好好好,还小,”星神敷衍它,“可以再养你几年。”
“你又要赶我走吗?”
啃了一半的苹果掉落,可巧巧顾不得去捡,它急切抓住星神的袖子,眼泪汪汪看着祂。
星神顿了顿,终是舍不得说实话。
“是啊,吃太多,要养不起了。”
祂用折扇点了点小龙圆滚滚的肚子,玩笑道。
“不要你养,我有很多宝石,还能养你。”
巧巧急切掏出珍藏,极力证明自己的经济实力。
琳琅满目的宝石堆了一桌,连白露都惊叹出声。
“你到底揩了怀炎多少东西?快收起来,还用不着你养家。”
小龙终于反应过来祂是在开玩笑,生气得转过身,用背对着星神表达不满。
“好啦好啦,是我玩笑开得太过。巧巧大龙有大量,原谅我吧?”
福图纳轻拍巧巧脑袋,笑着讨饶。
“是小龙。”
幼崽坚持。
“是是是,小龙,小龙。那小龙要不要吃琼实鸟串?”
“要!”
“自己去买吧,多少都可以。白露,云璃,你们一块去,想要什么随便挑。别忘了给彦卿带一份。”
星神拍了拍龙背,示意它自己去。但脊峰龙不为所动,直到星神保证就在原位等它回来,哪都不去才罢休。
“骗人,”一直缠在星神脖子上装不存在的白蛇在孩子们走后突然开口,“你就是在赶它走~”
“看破不说破,小云儿。”
星神轻点蛇嘴,“巧巧不能一直陪着我们。龙是会飞的生物,它有自己的天空。你也最放心不下它,不是么?”
“我原以为能再晚些~”
巧巧自破壳起一直跟在祂身侧,唯有的两次分别也是因为‘死亡’。可小龙守着龙赋予的任务,拒绝接受现实,日日等着亡人归来。
它等到了两次,但不会有第三次。
与其被强行推开,自行离开会好受许多。
“早晚都一样。不装死啦?”福图纳调笑。
被从房间强行拉出来的景云气恼得咬上星神手指,留下一个孔。
“省省力,我还能被自己毒死?”
星神收回手指,舔去伤口渗出的血珠。祂看着景云,眼含笑意。
可此景落到白蛇眼中,是赤裸裸的挑衅,简直欺人太甚!
景云哼了声,转过头去不看碍眼的玩意。
“你呀,”星神无奈叹息,“别一直闷着啦,去匹诺康尼散散心如何?买些彩梦糖给哥哥和彦卿。”
“还有幺儿和白露~”
景云头都没转,直接用尾巴抽了下福图纳肩膀,提醒祂水要端平,每个孩子都得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