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卿见过帝弓，见过……”
彦卿没见过福图纳，但白露认出了祂手上缠绕的蛇。
两条蛇看着她，龙女竟然在祂们的蛇脸上看出了笑意，从蛇瞳中瞧出了慈爱。
凡物不会有人的情感，‘景云’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白露见过帝弓，见过天君。”
她行完礼后不敢抬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等星神开口。
天君着实奇怪，祂应厌恶持明，却与丹恒坐在一处喝茶，看自己的神色也没有分毫不喜。
“坐，不必拘谨。梦茗，加两杯仙人快乐茶。”
福图纳端起碟貘貘卷放到孩子们面前。
“谢天君。”
两人在岚点头后才敢坐下，端端正正，像是上课的黉学生。
“白露，尾巴很不方便吧~”
白蛇语调温和，恍若慈母在关心幼女。
白露的尾巴挤在身体与椅背之间，尾尖搭在自己腿上，龙女还得按着，防止自己分神掉下去，弄脏鬃毛。
“回天君，白露习惯了。”
黑蛇声音低沉，威严又透着和蔼，“再大点，尾巴就该收起来了。这些事，往后让丹恒教你。”
白露茫然地抬头看说话的两条蛇，天君对自己的态度……莫名与景云相似。
她看向那张和景云一模一样的脸，景云对她好是因为自己是故友的遗物，那天君呢？罗浮龙师才惹怒祂，令其降下惩罚，祂或许是看在帝弓与景云的面子上才让自己坐下，可和景云一样关心自己的生活琐事……
“我还是不习惯，”岚看向那两条小蛇，“为什么有女声？”
“因为我儿子小时候闹着要妈妈~”
白蛇转头看向岚，毫不犹豫揭露祂的黑历史。
天君也有孩子，是师叔吗？可将军说师叔与天君同源而生，似乎兄弟更贴切，联盟的大人物们也都这么认为。
彦卿努力梳理景云混乱的家庭关系，白露心思不在这上面，孩童的直觉让她发现了大人们看不见的东西。
“天君，您……”
“白露，你不问我为何罚持明？”
福图纳轻易引走白露注意，龙女现在什么都顾不得了，她跳下椅子，开口就把错往自己身上揽。
“白露身为龙尊，未能管束族人、守望祸迹，致使建木生发，罗浮遭灾。
龙尊有罪，持明无辜。求天君重罚白露一人，宽恕我族。”
白露行动太快，丹恒来不及阻止，他只能起身站在白露身后，求情道：“虽以持明风俗，轮回蜕生应当视为新生，但罗浮此番灾祸，源头在饮月之乱。
丹恒身为丹枫后世之身，亦愿担责。”
帝弓升格，五骁流散，对景云触动最大的两件事直接起因都是丰饶民抢夺建木，龙师与药王秘传构建，复生建木简直是踩着祂的底线跳舞，景云再怎么罚也不为过。
丹恒清楚，白露现在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在用景云对五骁的感情逼祂。
可事情已经发生，他没有令时间倒流的能力，又不能在云骑面前反驳白露，毁去龙尊的威信。只能站在她身后，和龙女一起分担压力。
至于景云会不会更气，时间已经不容他考虑。
“哈哈哈哈……”
一样的说辞糊弄两个神，福图纳被白露逗笑了，祂笑得不能自已。
但在普通人眼中，福图纳似乎被凡人的不自量力气笑了，连蛇也笑得发颤。
一时静默，周围早已注意到此处动静的茶客屏气凝神，不敢发出声响，害怕被愤怒的星神发现自己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笑声渐息。
福图纳喝茶润滑，才缓缓开口：“建木的事帝弓都不在意，我揪着不放做什么。
孩子，每个人的命运都是不同的，命运公正，从不牵连无辜之人。
有人动了建木，联盟自己打死便是，我费什么心？
持明受罚，是为另一场暴行，你与丹恒未曾参与此中，是以仍可轮回。”
祂伸手抚摸白露的发顶，意在安抚孩子，龙女努力克制，身体仍止不住发抖。
福图纳失笑拿开手，自己在白露眼中，还是个陌生神。
“去吧，玄全快到了。”祂温声道。
岚开口送客，“丹恒，你也同去。”
“是。”
帝弓在让自己卖人情给持明，白露单纯，肯定没听懂景云降罚的原因，而且问题出在他们俩身上，解决办法也一定与此有关。
景云生气的点出乎丹恒预料，祂对五骁的重视远远超出他的预想。无法弥补给本人的愧疚延续到了他与白露身上，可能还有刃。
执掌【时运】的星神终是被时运所困。
白露苦思冥想一路，直到站在码头前都没有思考出福图纳话中含义。
“丹恒，我们没参与的暴行是什么？我持明史没认真学，你看起来就博学多才，又是无名客，见多识广，肯定知道。”
她期待地看向丹恒，同样投以期盼目光的还有彦卿。
将军的回复肯定了他们刚刚遇见的便是天君，但是对于天君的言语，他只回复‘丹恒已经知晓。’
瓦尔特看向丹恒，他认为真相是否说出应该由丹恒决定。
“白露，我们没有参与，是因为我们是暴行的受害者。
持明风俗，褪鳞蜕生后，应当视为与前世独立的人。但我被流放后，来自同族的追杀仍未停止，而你被软禁，成为龙师的傀儡，其余持明或是直接参与，或是推波助澜，或是冷漠旁观。
在祂眼中，他们都参与了暴行。
难怪惩罚是不得蜕生，而不是直接暴毙。祂应是认为，持明根本不会养育新生儿，便不必再迎接新生。”
丹恒语气平静，遇到列车组后，他对于过去种种早已释怀，但有人要为自己的挚友出气。
“因为我们？天君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露的声音低沉，还不如被长老气得呢，她感觉肩上的担子有千斤重，自己被压得喘不上气。
“因为祂……喜欢我们？”
“祂又和我们没关系，为什么会喜欢？而且祂的喜欢压力好大，景云活得真可怜。”
你同情罪魁祸首做什么？
可惜丹恒不能说，他开导白露，“这是好事，祂喜欢我们，事情还能改变，祂要是彻底厌恶持明，此事已是定局。
我们得振作起来。”
半晌，白露才叉腰叹气。
“看来还是得本小姐出马。”
她似乎已经调整好心态，恢复干劲。
“首先，便是加‘饮月’尊号。”
“白露小姐，师叔的意思不是另起尊号吗？”彦卿提醒。
“但本小姐就喜欢饮月，还要把它传下去，让后世人提起饮月，想到的只有一位位厉害的龙尊。”
白露要洗去‘饮月’的污名？
丹恒劝说：“从头开始更简单。”
“那也不能把过去丢了，是他给了我生命。
而且我都已经决定当龙尊了，第一件事便是解决持明轮回危机，还会在乎难度吗？”
白露其实对丹枫没什么感情，她没见过他，听到的消息，不是骂他，就是长老嫌弃自己不如他。
可景云也是一直被长老说坏话的人，对自己却特别好。由此可见，长老的话一句都不能信。
虽然景云对自己的好是因为丹枫，但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能容忍景云，和他玩到一块去的人会是什么坏人！
所以她决定力所能及的做些事，比如让人们听到‘饮月’想到的不是‘饮月之乱’，而是一位位厉害的龙尊。那样的话，丹枫的功绩是不是就可以不被埋没了？他也会得到公正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