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风总算带了点暖意，却还是吹得工地板房的窗户“哐哐”响。陈景辰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桌上的绿萝蔫了大半，叶子尖儿黄得像被火燎过，是他这些天没心思打理的缘故。待岗的消息像块湿抹布，捂得他心里发潮，连窗外的阳光都透着股没精打采的淡。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师兄李建树”五个字。陈景辰的指尖顿了顿，划开接听键时，听见那边传来熟悉的大嗓门，混着工地特有的嘈杂：“景辰，现在在干嘛呢？”
“在办公室玩手机呢，师兄。”陈景辰往椅背上一靠，转椅发出“吱呀”的抗议声。他看着窗外塔吊上的警示灯，红一下绿一下的，像颗跳得没力气的心脏。
“哟，不错嘛。”李建树在那头笑，声音里带着点戏谑，“还是你潇洒，我们这儿都快忙疯了，你倒好，带薪摸鱼。”
陈景辰扯了扯嘴角，没接话。其实哪是潇洒，不过是没着没落的空。待岗通知下来后，他就被“暂留项目协助收尾”，说是协助，其实就是没活干，每天在办公室坐着，看太阳从东边升到西边，心里空得发慌。
“没办法啊。”他叹了口气，指尖在手机壳上蹭来蹭去，“待岗呢，回家不让回，干活又没动力，可不就自己给自己放个假。”话虽这么说，语气里那点藏不住的失落，像撒在地上的米粒，明晃晃的。
“行了，别耷拉着个脸。”李建树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声音亮了些，“跟你说个事——你猜，是不是有好消息？”
陈景辰的心里“咯噔”一下，坐直了身子。他想起师父李高德前几天说的“正在帮你找项目”，难道……他攥紧了手机，指节泛白：“师兄，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急了？”李建树在那头笑得更欢，“先说好，你可得稳住，别太激动。”
“我稳得住，师兄，你赶紧的。”陈景辰的心跳得像打鼓，耳膜“嗡嗡”响，连窗外的风声都听不见了。他盯着桌上那盆蔫绿萝，突然觉得要是真有好消息，得赶紧给它浇点水。
“那我可就说了啊。”李建树顿了顿，声音突然正经起来，“师父调去公司当安全总监了，你知道吧？”
“知道，前两天听他提过一嘴。”陈景辰应着，心里的期待又涨了几分。
“那你猜猜，谁接他的班？”
陈景辰的脑子转得飞快，项目上资历够的就那么几个，难道是……他刚要开口，就听见李建树带着点得意的声音：“没错，就是你师兄我，接师父的位置，管直管部的安全这块。”
“真的？！”陈景辰猛地站起来，转椅被带得往后滑了半米，“师兄，恭喜啊！这可真是大好事！”他是打心眼儿里高兴，李建树跟他一起在师父手下学了三年，为人实在，技术又硬，早就该往上走了。
“先别急着恭喜。”李建树的声音里藏着笑意，“好事还在后头呢——我这位置一挪，昭阳区那个新项目就缺个有经验的安全员，你过来？”
陈景辰愣在原地，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师兄，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来昭阳区的项目干，”李建树的声音字字清晰，像敲在铁板上，“这样就不用回去待岗了，工资照发，项目还离你家近，周末想回去看看也方便。”
窗外的风突然停了，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斑，像条铺好的路。陈景辰看着那光斑，眼睛突然就热了。这些天憋在心里的委屈、焦虑、不安，像被戳破的气球，“呼”地一下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涌上来的热流，从心口直冲到眼眶。
“师兄……”他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发颤，不知道该说啥。
“怎么，不愿意？”李建树故意逗他，“不愿意我可找别人了啊，好多人盯着这位置呢。”
“愿意！愿意！”陈景辰赶紧接话，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桌面上，洇出个小湿点，“太愿意了！师兄，你这可真是……真是把我从冰窖里捞出来了。”
他想起这些天的日子，每天对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发呆，夜里睡不着就盯着天花板数纹路，李舒瑜给他打电话时，他还得强装没事，说“挺好的，就是有点闲”。现在好了，终于不用再装了。
“看你那点出息。”李建树在那头笑骂，“多大点事，至于哭鼻子？”话虽这么说，语气里的欣慰却藏不住，“师父临走前特意嘱咐我，说你是块好料子，不能就这么搁着。昭阳区这项目刚起步，正好缺人，你过来，咱们师兄弟一起干出点样子来。”
“嗯！”陈景辰用力点头，抹了把脸，手背湿漉漉的，“保证不给你和师父丢人！”
“这还差不多。”李建树的声音轻快起来，“对了，我升官这事儿，是不是得表示表示？”
陈景辰乐了，刚才的激动劲儿还没过去，说话都带着颤音：“必须的！师兄升官，肯定得摆几桌，我来安排，地点你挑，菜你点，保证让你满意！”
“行啊，这可是你说的。”李建树在那头笑得更欢，“不过有条件——你得先过来昭阳区项目报到，把手续办了，不然这饭你可吃不上。”
“没问题！”陈景辰拿起桌上的水杯，猛灌了一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流，他也没擦，“我明天就收拾东西过去，保证不耽误事。”
挂了电话，陈景辰站在办公室中央，看着窗外。风又起来了，却不像刚才那么冷，吹得白杨树的叶子“哗啦啦”响，像在唱歌。他走到桌前，拿起那盆蔫绿萝，往卫生间走去——得赶紧浇点水，等搬到新项目，带着它一起去。
阳光透过窗户，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落在地上，像条稳稳当当的路。他知道，昭阳区的项目肯定不轻松，刚起步的项目总有操不完的心，可他不怕。只要有活干，有奔头，有师兄弟在身边，再难的坎，他都能迈过去。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李舒瑜发来的消息：“在干嘛呢？刚才打电话你没接。”
陈景辰笑着回过去：“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要去昭阳区项目啦，离你近，周末就能见面。”
很快，那边回了个蹦蹦跳跳的表情包， followed by 一句：“太好了！我去给你收拾房间！”
陈景辰看着屏幕，笑得眼角都起了褶子。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塔吊，觉得那铁锈红的颜色，突然就顺眼多了。三月的风里，好像真的藏着春天的味道，暖暖的，带着点让人踏实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