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海,炎烬岛。
拓跋璇的恢复,比预想的更快。
或许是得益于她精纯的血脉之力,不过,更重要是有陈怀安的医治。
她穿着族人用岛上特有的植物,为她新制的精巧小裙。
与族人不同,她恢复常态后,肌肤是健康的麦色而非古铜之色。
墨发如云,平日里活泼伶俐。
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充满灵气,倒像个异域邻家少女般的可爱萝莉。
她不再受体内毒火日夜焚身之苦,小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明媚的笑容。
但她的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追逐着仙庐中,那道沉稳忙碌的身影。
每当陈怀安施针完毕起身,或是在崖边凝望大海沉思。
拓跋璇总是悄无声息地凑上前,小手捧着一碗用岛上特有火枣和海中灵草调制的汤,用赤焰木雕成的简陋小碗盛着,小心翼翼地放在他身边。
她那双澄澈的琥珀色大眼睛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仰慕与依赖。
她年纪虽小,却心思剔透,知道是庐中的仙人拯救了她,拯救了哥哥,更拯救了整个即将在痛苦中消亡的族群。
“先生……给您摘的火枣……”
她的声音软糯,带着一点点羞涩。
陈怀安往往只是温和一笑,接过那简陋却充满心意的小物,揉揉她的脑袋。
她则会红着小脸,像只受惊的小鹿般飞快跑开,躲在不远处的石柱后,偷偷望着他,笑容如岛上赤焰木初绽的花瓣,明媚而纯粹。
而拓跋焘,在亲眼目睹了一双儿女从生死边缘被拉回,族群重现生机后,心中最后一丝疑虑早已化为熔岩般炽热的忠诚。
他知道,赤戎帝血得以延续的契机,就在那“庐中”日夜辛劳的年轻人身上。
炎烬岛上,没有什么气候的变化,始终是一样的温度和气候,陈怀安逐渐习惯,偶尔还会收到来自琼华县方向的信息,看上去一切发展得还算不错。
时光流逝,在仙庐的药香与银针光辉下,用了大半年的时间,赤戎遗族逐渐洗尽了蚀骨焚血的痛苦。
当最后一个饱受折磨的战士,在陈怀安的银针医治下,发出解脱的呻吟时,沉寂了近三百年的炎烬岛上空,响起了欢呼!
看着族人拥抱在一起喜极而泣,族长拓跋焘站在火山岩石上,眼中积蓄已久的泪水终于滚落。
随着赤戎族的解脱,陈怀安也开始准备离岛,返回琼华县的事情。
虽说一直有信息往来,可那里具体发生了什么,还要亲眼所见,更重要的是他在这里耽误了太长时间,还急着为老仙师去寻帝梧神树!
一日傍晚,余晖洒满炎烬岛。
拓跋焘独自来到仙庐前,稍显高大的身影,在洞口投下长长的影子。
“先生!”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前所未有的肃穆与真诚。
“我族的先生活命大恩,无以言表,帝血延续,皆系先生之手!”
“吾族愿世代为先生执戟,生死相随!”
他看着“庐内”静坐的陈怀安,目光又扫过一旁正轻手轻脚帮陈怀安整理银针盒,脸颊微红的拓跋璇,眼中闪过一丝柔和。
“先生恩情如天,我族不足以报万一!”
“唯愿将我最珍视的明珠,我族血脉最精纯的传承,小女拓跋璇……奉于先生为婢妾!侍奉左右,稍解先生救治之劳,亦全我赤戎全族感恩之心!”
“恳请先生……万勿推辞!”
他的话掷地有声,不是询问,是带着全族心愿的郑重恳求。
陈怀安闻言抬起眼,看向这位饱经沧桑的老族长,又看了看旁边闻言瞬间红了耳根,差点把银针盒掉地上的拓跋璇,心中一时无言。
他确实想过携恩图报的事情,但对男女之事心性沉稳,从未将救治与情爱混为一谈。
“赤戎族经受千年之苦,百年之痛,我伸以援手,非有所图,只是觉得赤戎不易!”
“族长美意,我陈阿六心领了!”
“若是愿意的话,我也可想办法,带些赤戎族人返回赤州立足!”
“至于……迎娶族长之女的事情,还是勿要再提了!”陈怀安正义凛然,并未同意迎娶拓跋璇之事。
虽说那个小萝莉拓跋璇无论是外貌,还是资质,在整个赤戎族里都是最好的,可陈怀安最看重的,还是赤戎族的实力。
如果能带一批与常人无异,但又能爆发出强大战力的赤戎族回去,他在丰陵县将会更加安全。
夜幕降临,陈怀安回到与赵灵雪的居室,赵灵雪也听到拓跋焘要将小女儿许配给陈怀安的事情。
她的目光带着温柔:“老爷,璇儿妹妹之事,婢妾有些愚见!”
在岛上住了大半年,赵灵雪与这个可爱玲珑的拓跋璇相处时间也是不短,那活泼的性格,更让她十分欢喜。
陈怀安转头,看向赵灵雪。
赵灵雪继续说道:“璇儿妹妹心思纯净,对老爷之情,我朝夕相处,看在眼里。”
“那并非简单的报恩之心,而是纯粹的爱慕。”
“她年纪尚小,情愫初萌,如同璞玉。”
“老爷此番恩德,于璇儿,于整个赤戎族,都远超救命之恩,更似再造之情。”
她顿了顿,声音更柔:“赤戎族性情刚烈直率,恩怨分明,拓跋族长以此方式报恩,也是他们能想到的最高礼遇与最深的托付。”
“璇儿妹妹天赋惊人,血脉精纯,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若能与老爷同行,亦是良伴,更何况……”
赵灵雪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有此纽带,日后与赤戎族定会更加紧密无间。”
“老爷若应允,并非私情,实为公义与族谊!”
她的话,既有智慧的大局观,也包含着对拓跋璇那份纯粹情感的尊重与认可。
陈怀安静静听着劝解,看着她眼中毫无作伪的真挚,暗自思索一番,终是缓缓点头。
次日,拓跋焘再次前来,拜请婚事,得到了陈怀安的肯定答复。
他便立刻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了正蹲在火山岩后,偷偷用小石子画着什么图案的拓跋璇。
“阿……阿爸?您说什么?”
拓跋璇懵懂地抬起头,琥珀色的大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的迷茫。
拓跋焘看着女儿懵懂的样子,眼中闪过怜爱:“先生说……愿意娶你为妾。”
他尽量用平静的语气,但巨大的喜悦还是让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刹那间,拓跋璇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世界都旋转起来!
刚才还捏在手中的小石子,啪嗒掉在地上。
红霞瞬间从耳朵尖蔓延到脖子根,连小巧精致的脚趾头都在草鞋里害羞地蜷缩了起来!
心脏剧烈的砰砰直跳,几乎要撞破胸口。
“啊……我……”
她猛地站起来,张着小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琥珀色的眸子水汽氤氲,亮得惊人,她不自觉地揪紧了衣角,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这个在她最痛苦绝望时,如同天神降临拯救她的人……竟然……竟然真的要成为她的……
那小小的背影,像是裹了一层燃烧的晚霞。
由于陈怀安想要尽快返回琼华县,这婚礼便直接定在了三日后。
夕阳熔金的傍晚。
仪式由拓跋焘亲自主持,没有大红喜绸,没有喧闹筵席,只有赤戎族人最高的敬意和最本真的祝福。
当然,赤戎族特有的仪式,还是不能缺少的。
数名赤戎族大巫祝点燃巨大的篝火盆,里面燃烧着岛上特有的赤焰木,火焰升腾起纯净的赤金色,所有赤戎族人环绕火盆而立。
拓跋焘亲手猎杀了一头大妖,取其最坚韧的心脏,当着族人与陈怀安等人的面,以催动真炎,将那巨蜥的心脏熔炼成两枚鸽卵大小的“焰血石”。
这象征烈火淬炼出的坚贞不渝,亦是族人守护的誓约。
陈怀安与盛装打扮的拓跋璇,走到熊熊燃烧的篝火前。
拓跋璇褪去了平日的小巧萝莉,身穿由赤戎族最珍贵的嫁衣,裙角点缀着亮晶晶的火山晶石,显得神圣而娇艳。
她的小脸在火光映照下如同最美的红玉,眼眸亮如星辰。
拓跋焘将两枚温热的“焰血石”分别放入两人掌心。
“以赤帝炎血为证!以炎烬熔岩为媒!汝二人!”
拓跋焘的声音如同雷鸣:“今结同心,火种相连,熔岩不熄,帝血永存!”
“熔岩不熄!帝血永存!”数千族人齐齐以拳捶胸。
陈怀安与拓跋璇相视一眼,神色平和。
拓跋璇则紧张又无比喜悦的,轻轻颤抖着伸出小手。
陈怀安握住那只温热微汗的小手,两人一同向前踏出一步!
就在他们脚步落地的瞬间,篝火中分出两缕纯粹的金红色火焰,如同活物般缠绕上他们的脚踝,化作两道光流沿着地面蔓延向前方,形成一条由火焰组成的“路”。
两人沿着这条“焰路”走向仙庐,那里将是他们在炎烬岛的“新房”。
仪式最后,三座巨大的活火山仿佛受到了感应,同时喷发出柔和的金红色光芒,不再暴烈,如同温暖的晨曦笼罩在新人身上。
陈怀安牵着身边娇小玲珑、心如鹿撞的少女,在数千赤戎族人山呼海啸般的祝福与赤霞漫天中,走入了仙庐。
这场扎根于绝望孤岛,诞生于救命大恩的奇异婚礼,如同熔岩中绽放的花朵。
既带着质朴与炽热,也将两支截然不同的血脉力量,在沧澜海的边缘,开始了真正的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