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巢堡垒的血肉磨盘仍在轰鸣,污血浸透了每一寸岩石,魔气的腥臭混杂着焦糊味,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守卫者的心头。青玄将军与冰璃长老联手,配合星痕卫精锐的“碎星绞杀阵”,艰难地肃清着突入内区的完全体魔种傀儡。每一次成功的绞杀,都伴随着巨大的灵力消耗与对魔种恐怖特性的更深认知——无痛、灵力剧毒异变、悍不畏死、核心顽固难灭。
然而,堡垒的危机远不止于正面的魔潮。木荆长老那道带着焦灼的意念传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祖星殿和壁垒指挥中枢激起了更大的涟漪。
“圣尊!青玄将军!小心!那些魔种傀儡的污血和自爆残留的魔气,正在侵蚀堡垒内部的灵脉节点!它们在…污染我们的根基!”
污染灵脉!
这四个字,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欧卫和墨鳞的心头。堡垒的防御大阵、各部族的修炼洞府、乃至圣殿的圣辉,其力量源泉都深深扎根于祖地核心灵脉。若灵脉被魔气深度污染,后果不堪设想!这意味着魔种的威胁,已从表面的物理冲击,渗透到了星灵族赖以生存的命脉!
“木荆长老!务必全力阻止魔气侵蚀!青萝长老,请速去协助,以生命本源之力净化受染节点!”欧卫的声音透过圣印,瞬间传达指令。他依旧维持着圣辉压制磐石与烈山,清俊的面容更显苍白,额角汗珠滚落。内外交困,心神重负,圣印与祖地意志的共鸣也出现了更明显的滞涩。
“末将(老朽)领命!”青萝和木荆的意念同时回应。
堡垒深处,木穹部族所在的区域。这里本应是生机最为盎然的所在,巨大的古木根系深扎岩层,汲取着地脉灵气,藤蔓交织如网,散发着清新的草木气息。然而此刻,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难以察觉的、令人心神不宁的污浊感。
木荆长老须发皆白,面容凝重如铁。他盘坐于一株巨大的“通灵古树”之下,双手按在虬结的树根上。他的神识顺着古树的根系,如同最敏锐的触角,深入堡垒的地底脉络。在他强大的感知中,那些原本流淌着纯净灵气的灵脉节点,如同清澈的溪流被注入了墨汁!丝丝缕缕粘稠污秽的魔气,正顺着完全体魔种傀儡自爆后残留的污血、逸散的魔念,如同最顽固的苔藓,悄然附着在灵脉的“河床”上,缓慢而持续地侵蚀、污染着纯净的灵力源泉!
“好阴毒的手段!”木荆长老心中骇然。他立刻调动自身浩瀚的木系灵力,引动古树的生命精华,化作无数道充满生机的翠绿光流,注入受染的节点,试图驱散、净化那些污秽魔气。然而,那魔气如同附骨之蛆,极其顽固,生机之力只能勉强将其压制、延缓其蔓延,却难以根除!净化速度远远赶不上污染扩散的速度!
青萝长老的身影如同清风般出现在他身侧,她脸色带着连日救治伤员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温婉而坚定。她二话不说,双手结印,眉心一点翠绿光芒亮起,精纯无比的生命本源之力如同甘霖般洒向受染最严重的几个节点。充满生机的翠绿光华与污秽的魔气激烈碰撞、消融,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在青萝本源之力的加持下,净化的效果明显增强,几个关键节点的污秽被暂时驱散。
“多谢青萝长老!”木荆长老稍松一口气,但眉头依旧紧锁,“魔气侵蚀之力远超想象,且似乎…能汲取灵脉本身的灵力缓慢滋生!单靠我二人,杯水车薪!需要更多人手,尤其是精擅净化之道的盟友相助!”
“盟友…”青萝长老温婉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忧虑。她望向堡垒深处,那些临时划拨给前来支援的仙界联军各宗修士的休整区域。原本同仇敌忾的氛围,此刻却隐隐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压抑。
这份压抑,很快便化作了现实的阴云。
堡垒,东北翼“磐石之眼”外围防线。
这里由星灵族附属的“岩甲部族”战士与仙界联军中的“天剑宗”修士共同驻守。岩甲部族战士力大无穷,身披岩石铠甲,是天生的肉盾;天剑宗修士则剑法凌厉,擅长攻坚破防。原本配合默契,数次打退了魔军的冲击。
然而此刻,防线后方却爆发了激烈的争吵,甚至隐隐有兵刃出鞘的铿锵声!
“赵师兄!你方才为何突然收剑?若非你迟疑,那魔崽子怎能伤到王师弟!”一名年轻的天剑宗弟子,红着眼睛,对着一位面容冷峻的同门师兄厉声质问。他的同伴王师弟,此刻正躺在一旁,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伤口边缘泛着不正常的墨绿色,显然是被完全体魔种傀儡所伤,正由一名百花谷弟子紧急处理,疼得脸色煞白,冷汗直流。
被质问的赵师兄,脸色同样难看,他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眼神却有些闪烁不定:“胡说什么!我…我只是灵力运转稍有滞涩!那魔崽子速度太快!”
“滞涩?我看你是心中有鬼!”另一名天剑宗弟子也围了上来,语气充满了怀疑,“从昨天开始,你就有些不对劲!时常走神,灵力波动也忽强忽弱!说!你是不是被那魔种侵蚀了?!”
“放屁!”赵师兄勃然大怒,长剑“呛啷”出鞘半寸,剑气森然,“我赵锋入门三十载,斩妖除魔无数!岂容你等污蔑!”
“污蔑?那你敢不敢让青萝长老检查一下心神?”最先质问的弟子寸步不让,眼神锐利如剑。
“够了!”一名天剑宗带队的中年长老沉着脸分开众人,“大敌当前,吵吵嚷嚷成何体统!赵锋,你方才确实有失水准,但仅凭此便怀疑同门被魔种侵蚀,太过武断!此事暂且压下,全力守好防线!”
虽然长老压制了争吵,但怀疑的种子已然种下。几名天剑宗弟子看向赵锋的眼神,充满了戒备与疏离。而赵锋则脸色铁青,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与…怨毒?
类似的情景,在堡垒各处支援盟友的防区悄然上演。
在霜痕部族与“流云阁”修士协防的冰晶壁垒处。一名流云阁的女修在施展身法躲避魔种傀儡攻击时,身形突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僵硬。虽然她立刻调整过来,并成功击杀了傀儡,但这瞬间的异常,却被旁边一位观察入微的霜痕部族战士捕捉到了。战士没有声张,只是默默地将位置挪远了一些,手中的冰晶长矛握得更紧,目光警惕地扫过那位女修。
在焚天卫工坊外围,协助修复防御工事的“神工门”弟子中。一名平时沉默寡言、技艺精湛的炼器师,在熔炼一块用于修补阵基的“火纹石”时,指尖操控的灵火颜色突然变得幽暗了一瞬,差点将整块珍贵的材料烧毁。虽然旁边的同门只当是他消耗过大,但工坊内一位经验老道的焚天卫老匠师却皱紧了眉头,悄悄将此事报告给了烈虎部的百夫长。
在相对安全的伤员救治区。一名被魔种傀儡毒血溅伤、正在接受百花谷弟子治疗的“百草门”丹师,突然毫无征兆地发起狂来!他双目赤红,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一把推开为他疗伤的女弟子,抓起旁边捣药的石杵就砸向身旁另一个重伤昏迷的伤员!幸亏旁边的万兽谷弟子熊云萝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去,蒲扇般的大手如同铁钳般抓住了他的手腕!
“喂!老兄!你魔怔了?!”熊云萝瞪大眼睛,看着那丹师扭曲疯狂的脸,感受着他手腕传来的非人巨力。
“他被毒血影响了!快制住他!”花解语的声音带着焦急传来,她指尖翠绿光华闪烁,数道坚韧的藤蔓瞬间缠绕上那丹师的身体。
那丹师被藤蔓捆住,依旧疯狂挣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眼神空洞而暴戾,完全不像一个清心寡欲的丹师。
这一幕,被许多在救治区休息的各派修士看在眼里。恐惧和猜疑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看到了吗?连百草门的丹师都…”
“那毒血太可怕了!沾上就会发狂!”
“谁知道身边有没有人已经中招了还没发作?”
“刚才天剑宗那边好像也吵起来了…”
“我听说…连星灵族内部都有人被魔种控制了,那个叫磐石的力士…”
窃窃私语声在阴暗的角落响起,目光变得闪烁、戒备。原本并肩作战的袍泽,此刻看向彼此的眼神,都多了一层审视与疑虑。谁也不知道,身边那个看似正常的同伴,下一刻会不会突然暴起伤人,或者…在关键时刻做出致命的“失误”。
堡垒壁垒指挥中枢。
墨鳞副统领看着沙盘上,那代表不同盟友势力防区的光点,其中几个光点正闪烁着代表“内部不稳”的黄色光芒。一道道带着焦虑、猜疑甚至告密的传讯,如同雪片般涌入他的识海:
“墨鳞将军!天剑宗驻守区域发生内讧,疑有弟子被魔种影响!”
“流云阁修士周韵身法异常,霜痕部族战士报告其有可疑!”
“神工门弟子张铁熔炼灵材时灵力失控,疑似受魔念干扰!”
“百草门丹师在救治区突然发狂袭击伤员!已被制服!”
墨鳞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用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作为统领,他深知这种信任危机的可怕。它像无形的毒药,瓦解着联军的斗志,破坏着协同防御。比正面的魔种傀儡更致命!
“传令各部!”墨鳞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疲惫,“一、严查各防区异常情况,发现疑似受魔种影响者,立刻隔离!由青萝长老或其座下高阶治愈师亲自查验!二、严禁私下猜忌、传播谣言!动摇军心者,严惩不贷!三、各部加强自身警戒,留意同伴异常,但未经证实,不得擅自行动,更不得兵刃相向!”
命令虽下,但墨鳞知道,这只能治标。只要魔种侵蚀的阴影不散,只要无法快速、准确地甄别潜伏者,这信任的裂痕只会越来越大。
祖星殿内。
欧卫的神识笼罩着整个堡垒,自然也“听”到了那些窃窃私语,“看”到了那些戒备的眼神。盟友间的猜疑,如同另一股无形的魔气,侵蚀着联军的根基。他的眉头深深蹙起。圣辉的压制已让他心神重负,此刻盟友内部的信任危机,更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圣尊…”青玄将军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他刚肃清了一波突入的傀儡,黑甲上沾染着墨绿色的污血,气息也有些起伏,“各盟友防区不稳,疑云重重。长此以往,恐生大变。”
欧卫缓缓睁开眼,深邃的眼眸中星辉流转,带着洞察一切的睿智与一丝沉重的无奈:“魔种之怖,不仅在形,更在蚀心。蚀骨魔尊…好算计。”他沉默片刻,声音沉稳而清晰地传入青玄和墨鳞的识海:
“传讯各宗领队长老:一、开放部分区域,请青萝长老及其弟子巡回查验,提供心神净化辅助;二、请木荆长老在灵脉节点附近布下‘清心静神藤’,散发气息稳定心神,削弱魔念低语影响;三、凡经青萝长老查验无误者,各部须无条件信任!再有私下猜忌、传播流言者,视为扰乱军心,驱逐出堡垒!”
这是目前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提供权威的查验,营造稳定的环境,以铁律约束猜忌。但能否真正驱散这笼罩堡垒的疑云,重建脆弱的信任,连他自己也无法确定。
堡垒深处,某间分配给“流云阁”的临时静室。
带队长老云渺真人,一位气质儒雅的中年道姑,正盘膝而坐。她面前,站着那位被霜痕部族战士怀疑的女修周韵。
“韵儿,方才在壁垒处,你身形确有一瞬迟滞,所为何故?”云渺真人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周韵脸色微白,咬着下唇,眼中带着委屈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师尊…弟子…弟子也不知为何。只是…只是看到那些魔傀死而不僵,临死反扑的惨状,心中…心中忽生寒意,灵力便…便有些不受控制…” 她说着,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师尊!弟子绝未被魔种侵蚀!请您明察!”
云渺真人凝视着爱徒的眼睛,强大的神识扫过她的周身,并未发现明显的魔气或心神被控的迹象。她轻轻叹了口气:“魔种诡异,侵蚀无形,亦可能引动心魔,放大恐惧。疑邻盗斧,杯弓蛇影,亦是魔念作祟。你且放松心神,为师为你梳理气机。”
她伸出手指,点在周韵眉心,精纯的灵力缓缓注入。然而,在她神识未曾触及的、周韵心湖的最深处,一点极其细微、几乎与自身负面情绪融为一体的污秽黑点,正如同沉睡的毒虫,悄然蛰伏。
堡垒的夜,因猜疑而显得格外漫长。信任的基石已然动摇,谁也不知道,脚下看似坚固的盟友,是否会在下一刻,变成背后刺来的毒刃。蚀骨魔尊的低语,似乎已无需通过魔种,便在每一个修士的心头悄然回响。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