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下月初六,还有十日。
殷氏本要带刘萱去殷家,然而刘萱却病倒了,具体什么病也说不上来,最后归结于梦魇。
刘萱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握着殷氏的手,愧疚的道:“今日不能同娘一道去外祖父家了,都是萱儿的错。”
殷氏安慰道:“无妨,你的身子要紧,等身子好了再去也是一样的,左右也不急在一时。”
她关心的问道:“到底是什么梦,竟让你吓的如此?”
刘萱垂了眼眸,低低道:“我也不知,只感觉有好多血,一个人将我护在身下,喊我囡囡,叫我别怕。他的血都滴到了我眼睛里,我看不见……”
听得这话,殷氏心头一紧,握住她的手:“只是梦而已,都是假的,别多想了,你好好休息。”
刘萱低低应了一声,整个人仍是萎靡不振的模样。
殷氏劝慰了几句,叮嘱紫衣与百灵好生照顾,这才转身离去。
刘萱去不了殷府,但殷氏还是得去的。她得替刘萱,多要些嫁妆。
毕竟楚瑜还没娶亲,萱儿嫁的又是萧国公府,总不能丢了脸面,再者说了,往后殷家还得靠着萱儿呢。
太子即将大婚,整个京城都弥漫着喜庆的气氛。
殷氏坐在马车内,盘算着嫁妆单子的事儿,明日国公府就要送聘礼过来,她得今日将嫁妆单子拟好。
就在想着的时候,马车却突然猛然停了下来,殷氏嘭的一声撞在了车厢上。
车夫连忙道:“对不住夫人,突然有几个疯子蹿了出来,小人怕撞着人,这才急停了马车。”
“疯子?”
殷氏闻言顿时皱了眉,掀开车帘朝外看去,只见几个明显有些疯癫的女子,在大街上逮人就问:“易郎,你看见我的易郎了么?”
若只有一人如此倒也没什么,定是哪家没看住,人跑出来了。
可问题是,这大街上同样的女子有好几个!
这般奇特的场景,将一众人都惊住了,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着她们,就连被问话的,也被吓了一跳,呐呐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殷氏没太在意,只当又是哪个大户人家的肮脏事儿,又被爆了出来,看了一会儿热闹之后,准备离开。
她正准备放下车帘,却猛然顿住了。
前方拐角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焦急的指挥着几个人朝这边而来。
这人不是别人,而是楚瑜的贴身小厮。
殷氏看了看那几个疯癫的女子,又看了看焦急的小厮,再听得她们口中一声声的易郎,忽然之间,一切就都明了。
说不生气是假的,但都到如今这般年纪,也没什么可气的,毕竟府上还有妾室,她与楚易也不是什么恩爱夫妻。
再者想一想楚瑜,一个不知谁生的孩子,成了永誉侯府的世子,楚家也算是在她手上绝了后,殷氏心中的气也就散了。
她放下车帘,朝车夫道:“走吧。”
车夫应了一声是,正要驾车离开,一个疯癫的女子却突然发现马车,直直朝这边跑了过来,喊着道:“易郎!易郎!”
她这么一喊,其余几个女子都朝这边涌了过来。
车夫连忙驱赶:“走开!”
然而这些女子压根不怕他的马鞭,仍在喊着:“易郎,你快下来啊易郎!”
“易郎,我们的孩子呢?”
“易郎,我的瑜儿呢?烟波浩渺处,一叶瑜舟破浪来。我们的瑜儿在何处?”
坐在马车上殷氏,猛的掀开车帘:“你说什么?”
“奴婢说,那场景可搞笑了。”
百灵坐在床边晃着脚:“暗处的小厮吓的都不敢吭声,瑜公子赶了过来,一开始也没敢露面。但一个易郎,一个瑜儿,还冲着永誉侯府的马车,周遭看热闹的百姓,顿时就明白过来了。”
“他们朝着马车指指点点,小姐都不知道,殷氏那脸刷的一下就白了。瑜公子见无法收场,只得现了身,让下人将那些女子给看管起来,然后上了殷氏的马车,同她坦白交代了。”
“他跪在马车上替父求情,可他哪里知道,殷氏之所以脸色这么苍白,并不是因为他不是她亲生的,而是殷氏发现,永誉侯居然换了她的孩子!”
百灵饶有兴致的道:“小姐你说,殷氏到底敢不敢质问永誉侯?”
刘萱闻言淡淡道:“她当然敢。”
“为何?”
百灵有些不解:“换孩子这事儿,明明是殷氏自己的安排,整个过程都是殷家的人在安排,永誉侯不过是提前准备了孩子,真要问了,永誉侯反过来问她,为什么要换孩子,她要怎么解释?”
“解释还不简单?”
刘萱开口道:“只需要死一个人,就能粉饰太平。”
百灵有些好奇:“死谁?”
刘萱没有回答,而是淡淡问道:“林大夫已经候着了吧?”
百灵笑了笑:“那是自然,马掌柜办事儿小姐还不放心么?只等着他们大闹一场之后,再出来添把火了。”
刘萱点了点头,看着窗外道:“收拾收拾,我们该走了。”
说完这话,她朝外唤道:“紫衣。”
紫衣连忙进了屋,第一次看见了刘萱清澈的目光。
她心头一颤,连忙低了头:“小姐。”
刘萱嗯了一声:“你准备好了么?留下,或者离开,得一个新生。”
紫衣沉默片刻,抬了头坚定的道:“奴婢谨听小姐吩咐。”
刘萱看着她道:“待会儿府上会有些乱,让你家人趁乱离开,然后等我安排。放心,我会给你一笔银子,只要你按我的话去做,往后只要正常生活,此生都会衣食无忧。”
紫衣应了一声是,却没有起身,而是看着刘萱哑声道:“奴婢……能跟着小姐么?就像百灵妹妹一样。”
刘萱闻言沉默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我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带着你不方便。你好好过日子,或许有一日,我会用到你。”
紫衣心头一阵失落,但还是躬身叩首道:“奴婢遵命。”
永誉侯府确实热闹了。
楚瑜提心吊胆藏了十多日的秘密,因着一个不慎,弄的满城皆知。
主院的门紧闭着,楚瑜一个人,静静的跪在院门前。
主院屋内,殷氏坐在桌旁,端着茶盏的手都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