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件事情不是自己能私自插手的，江筠很清楚的知道，因为没有确切的证据去指控一个人是很危险的，根据大周的律法，诬告者同罪，这种相当于告别人谋反的事情可不能乱说。
正如她之前拒绝赵湘时的话，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而已，德微才薄，被陛下和皇后看重才有的今天，只需要稍微引导一下，让皇后去搞定就好了，皇后总不至于拿这件事情来给自己上称吧？
正所谓：有些事，不上称没有四两重，上了称一千斤都打不住。
长乐宫内，小太子已睡熟。赵湘倚在窗边，百无聊赖地翻着诗集，眉宇间带着一丝被琐事烦扰的倦怠。见江筠去而复返，她挑眉，语气熟稔中带着点调侃：
“哟？阿筠？曹妹妹的香片这么快就品完了？还是她那神神叨叨的方子劲儿太大，把你熏得逃回来了？”
江筠快步上前，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凝重，直接凑到赵湘身边，省了虚礼，压低声音，带着点“摊上大事儿”的急迫：“娘娘，出事了！天大的事！赶紧的，屏退左右！”
赵湘看她神色绝非玩笑，立刻挥手清场，她没松手，反而捏了捏江筠微凉的手，带着点埋怨：“啧，看你急赤白脸的，天塌了？还是曹倩那丫头又算出什么‘荧惑守心’、‘紫薇蒙尘’了？”
江筠深吸一口气，眼神里是货真价实的后怕和坚决：“比那个严重一百倍！曹倩那傻大胆，她撞破司马颖在偷陛下的贴身物件儿！汗巾、旧衣衬子、头发丝儿！一样没落下！”
赵湘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个曹倩最近怎么总和巫蛊这种事情扯上关系啊？上次是文美人，这次又是司马颖。这丫头是捅了巫蛊窝了还是怎么着？
她长出了一口气，非但没有震怒起身，反而更加放松地向后靠了靠，示意江筠坐近些。江筠立刻会意，挪到赵湘身后，让她半靠在自己身上，熟稔地伸出手指，力道适中地按压着赵湘紧绷的肩颈穴位。熟悉的馨香和舒适的力道让赵湘舒服地喟叹一声。
“阿筠，你想想，”赵湘闭着眼，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却字字清晰，“古时候那些闹得沸沸扬扬的巫蛊之祸，最后倒了大霉、掉了脑袋的，都是些什么人？”
江筠手上动作未停，心思电转，立刻答道：“当然都是被陷害的呀。谁真会那么蠢，去做个扎满针的小人儿诅咒皇帝？十成十是被人栽赃构陷，借刀杀人。”
赵湘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轻哼，带着点“孺子可教”的意味。“正是此理。所以啊，阿筠，这事，急不得，也莽撞不得。”她微微侧头，示意江筠停下按摩，坐直了身子，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变得幽深。“司马颖，陛下前脚刚赏了她，后脚就出这种事。你说，是巧合，还是有人想借曹倩这傻丫头的手，把水搅浑？”
江筠心中一凛，顺着赵湘的思路想下去：“娘娘是说有人想借刀杀人？利用曹倩撞破此事，再借您或陛下的手除掉司马颖？”
“未必没有这个可能。”赵湘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也可能是司马颖自己昏了头，犯了忌讳。但无论哪一种，现在都不是长乐宫该强出头的时候。”她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在江筠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没有铁证，我们说什么、做什么，都可能被人曲解，甚至反咬一口。诬告同罪，这顶帽子，扣在谁头上都不轻。尤其……”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是涉及到龙体安危的忌讳，沾上了，甩都甩不脱。”
“是阿筠莽撞了，只想着事情紧急，却忘了其中凶险。娘娘思虑周全。”她顿了顿，问道：“那曹倩那边？她撞破了，心里必定惶恐不安，万一说漏了嘴……”
“所以你要去安抚她。”赵湘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指令，“告诉她，这事天知地知，她知你知，到此为止。让她把嘴闭紧，就当什么都没看见。若是害怕，就说本宫知道了，自有分寸，让她不必忧心，更不必自作主张去做任何事。尤其，”赵湘的眼神锐利起来，“绝不可在陛下面前露出半点端倪，更不可私下再去探查司马颖！她若再敢擅动，惹出祸事，本宫也保不住她。”
“阿筠明白，一定把话带到，看住她。”江筠郑重应下。
赵湘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些，重新靠回江筠的身上，把玩着江筠的发丝。“至于司马颖那边。”她沉吟片刻，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本宫自有计较。她不是刚得了陛下的赏赐，风头正盛么？那本宫，明日也给她添点‘喜气’。”
江筠有些不解：“娘娘的意思是？”
“送点东西过去。”赵湘说得轻描淡写，“就说是本宫听闻她近来对宫务用心，特意赏的。挑些……嗯，寓意‘安神定志’、‘心明眼亮’的物件儿。比如，一对白玉压惊狮子？或者，一盒上好的宁神香？”她看向江筠，眼神意味深长，“东西要体面，话更要说得漂亮。让她知道，本宫，一直‘看着’她呢。”
这哪里是赏赐？分明是无声的敲打！既全了皇后的体面，又不动声色地传递了警告——“你做的事，我知道了，好自为之”。这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会把事情捅破上秤，又能让做贼心虚的人自己掂量斤两。
江筠瞬间领悟，眼中闪过一丝钦佩：“娘娘高明！这‘赏’送得妙！既全了礼数，又点了她。若她心里真有鬼，这‘安神定志’的物件儿，怕是要让她寝食难安了。”
“但愿她能明白本宫的‘好意’。”赵湘重新拿起那本诗集，指尖划过书页，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慵懒，仿佛刚才谈论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琐事，“好了，夜深了，你也累了一天，回去歇着吧。记住本宫的话，管好曹倩，也管好你自己。这宫里的风啊，有时候，吹着吹着，该落的灰，自己就落下来了。我们，只需静静看着便是。”
“是，娘娘。阿筠告退。”江筠深深一礼，心中再无半分慌乱，只剩下对赵湘手段的叹服和置身事外的清醒。她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长乐宫内，只剩下赵湘翻动书页的沙沙声，以及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刚才那场关于禁忌与危险的密谈，从未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