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
那一个充满铁血意志的字眼自“皇家电报电话总局”之内传出。
如同一道滚滚向前的时代号令。
在短短一日之内便传遍整个京师内外!
一场史无前例的全国总动员在所有人都还未曾反应过来之前。
便以一种近乎蛮不讲理的恐怖效率轰然开启!
京城九门之外。
数以百计的临时“招募点”一夜之间拔地而起!
那由皇家印刷局连夜赶制出的上百万份印刷精美的“招股说明书”如雪片一般贴满京城内外所有的大街小巷、布告官墙!
而与那充满“金融智慧”的“招股书”一同张贴出来的。
还有一份更加简单、粗暴,也更加激动人心的……
“招工令!”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成立‘皇家电报电话总局’,修建‘万里铜网’,以利国利民。此乃我大宁开国以来第一不世之工程!”
“朕以天子之名号令天下!”
“凡我大宁之工匠、脚夫、兵卒、百姓!皆可前来应募!”
“凡入选者皆为‘皇家工程队’一员!”
“其衣、食、住、行皆由‘总局’一力承担!”
“其工钱更三倍于市价!”
“凡有功勋卓着者更可获赏‘万民股’!”
“钦此!”
这份盖着鲜红玉玺大印充满诱惑力的“招工令”。
如同一颗重磅炸弹!
瞬间便引爆整个京城那数以百万计的底层百姓的生存渴望!
三倍于市价的工钱!
管吃!管住!
干得好还能成为那传说中能与天子同分红利的“小东家”!
我的天!
这哪里是去干苦力?!
这分明是天上掉下来一个足以改变家族命运的天大馅饼!
于是。
整个京城都疯了。
无数原本还在为下一顿饭而发愁的贩夫走卒。
无数刚从军队中退役下来空有一身力气却无处安放的老兵。
无数身怀绝技却因家境贫寒而终日只能打零工的能工巧匠。
都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从京城那如同蜘蛛网般错综复杂的小巷子里疯狂涌出!
他们涌向那九门之外的招募点!
那场面是何等疯狂!
何等震撼!
“让我进去!我乃皇家营造司退下来的八级木匠!我会搭全天下最稳的脚手架!”
“官爷!选我!选我!俺是从北境战场上退下来的!俺别的本事没有!就有使不完的力气!那百十来斤的‘铁木’电杆,俺一个人就能扛着跑!”
“还有我!我是燕山脚下的矿工!我会打最深的桩!会辨最硬的石!求官爷给个机会!”
人潮如同山呼海啸。
热情足以将钢铁融化。
负责招募的那些总局的年轻干事们在这恐怖人潮面前被挤得东倒西歪、汗流浃背。
他们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蕴藏在这帝国最底层那沉默的大多数体内那股一旦被唤醒便足以改天换地的磅礴力量!
而就在京城之内因这场“招工狂潮”而陷入一片沸腾之时。
京城之外三十里。
通往北境的驰道之旁。
“京北线”的开工大典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
没有繁文缛节。
没有官员贺礼。
有的只是一种充满“格物”色彩的效率与庄严。
数以千计的第一批通过最严格筛选的工匠与兵卒已集结完毕。
他们按照军队编制被分为十个“工程营”。
每个营又下辖十个“工程队”。
分工明确。
职责清晰。
他们将在格物大学工程学部的工程师们带领下成为这场伟大工程的第一批“开膛手”!
张念祖与总督办并肩立于高台之上。
他们的身后是元圣张大山与所有总局核心成员。
他们的面前则是那数千名军容鼎盛、士气高昂的帝国“建设者”。
而在他们的脚下。
静静躺着三件“圣物”。
一根由张念祖亲手打造的第一根标准“铁木”电线杆。
一卷闪烁紫红色光芒的第一卷标准“铜线”。
以及。
一台充满复古之美的第一台标准“壁挂式电话机”。
“吉时已到!”
伴随着礼官一声高亢的唱喏。
总督办缓缓走上前。
他的手中没有拿什么祭天的祷文。
而是拿着一份由他亲手绘制的充满精准计算的“京北线第一阶段工程规划图”。
他将图纸高高举起,对着下方那数千名充满渴望与崇拜的眼神。
朗声说道:
“我不问鬼神。”
“我只信科学。”
“我不求上天庇佑。”
“我只信你们与我手中这张凝聚帝国最高智慧的图纸!”
他猛地一挥手!
“今日!”
“我等不祭天不祭地!”
“我等只祭未来!”
“传我将令!”
“开工!”
“轰——!!!”
没有震天的欢呼。
只有数千名工匠齐刷刷拿起工具奔赴自己岗位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那声音是如此雄壮!
是如此充满力量!
仿佛整个大地都在他们的脚下颤抖!
张念祖看着眼前这充满工业时代之美的一幕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猛地转过头对着自己的祖父大吼道:
“爷爷!您看到了吗?!”
“这才是您真正想要的‘盛世’啊!”
张大山没有说话。
他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眼中是无尽的欣慰。
然而。
就在这宏大的建设洪流即将正式开启之时。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却忽然响了起来。
“且慢!”
只见一名须发皆白身着八级木匠服饰的老师傅竟越众而出,拦在那根即将被竖起的第一根电线杆前。
“嗯?”
张念祖的眉头猛地一皱。
“你是何人?胆敢阻挠皇家工程?!”
“回总督办大人。”那老师傅不卑不亢地躬身一礼,随即朗声说道,“小老儿乃前皇家营造司首席大匠,鲁班后人,鲁老。”
“小老儿今日并非有意阻挠工程。”
“只是对这电线杆的‘竖立之法’有一点小小的‘愚见’!”
“哦?”总督办来了兴趣。
张念祖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有何愚见?我等早已用格物大学的‘力学’之法计算过了!在此地挖坑三尺以三合土浇筑固定!足以保此杆百年不倒!”
“非也非也。”
鲁老摇了摇头。
他指着脚下的土地缓缓说道:
“总督办大人您只算了‘力’,却忘了算‘气’。”
“此地乃京北之地,土质‘浮’。冬日天寒地冻三尺则土中之‘水气’凝结成冰。待来年开春冰雪消融则‘土气’松动。”
“不出三年您这看似坚固的三合土基座便会出现肉眼看不见的‘沉降’!”
“届时这百丈之杆一线之差便会谬以千里!整条‘京北线’都将毁于这‘水土之气’啊!”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头头是道。
让在场所有原本有些不以为然的年轻工程师们都瞬间哑口无言。
他们的脸上都露出羞愧的神情。
他们只信书本上的“数据”。
却忘了这传承千年的“经验”之谈。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总督办虚心请教道。
“此事易也。”
鲁老微微一笑。
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
竟是一个用竹子削成的小小“榫卯”结构。
“我等只需在这地基之内预先埋下由‘阴阳’二木组成的‘地龙锁’。”
“任它土气如何沉降,这‘阴阳’二木便会在地下相互‘较劲’彼此‘牵制’。”
“如此一来便可保这地基五百年稳如泰山!”
说罢。
他将那小小的“榫卯”递到张念祖的面前。
张念祖呆呆地看着手中这个看似简单却蕴含无上智慧的小玩意儿。
他那张粗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一种名为“敬畏”的神情。
他对着眼前的老人深深鞠了一躬。
“老师傅。”
“念祖受教了。”
一场小小的风波。
一场“理论”与“经验”的完美融合。
就这样消弭于无形。
最终。
在那数千名工匠的欢呼声中。
在那充满古老智慧的“地龙锁”的加持之下。
帝国第一根承载无尽希望的电线杆。
被稳稳竖立在京北大地之上!
它如同一个沉默的士兵。
遥望北方那漫漫长路。
而在其身后。
是千千万万即将拔地而起的同伴。
与一个正在缓缓苏醒的伟大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