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晨雾还未散尽,贺氏珠宝总部的玻璃幕墙已被擦得锃亮。苏瑶站在顶楼的落地窗前,望着楼下广场上忙碌的工人——他们正在搭建今晚“星芒”珠宝发布会的主舞台。红色丝绒地毯从入口一直铺到舞台中央,三百盏水晶灯在天花板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极了她昨夜在电脑前改了十七版的策划案里,那串被反复调整的“星辰轨迹”。
“瑶瑶,媒体邀约确认了吗?”贺子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穿着件深灰西装,手里抱着一摞文件,额角还沾着打印机的墨粉,“珠宝协会的张会长说,这次要请到国际珠宝设计师协会的评委,我让公关部再发三封确认函。”
苏瑶转身接过文件,指尖在“国际评委”四个字上顿了顿。这是她坚持加上的环节——为了让贺氏珠宝摆脱“传统工艺”的标签,她熬了三个通宵,联系了五位在巴黎、米兰获奖的设计师。“确认了,张会长说评委名单会在下午三点前发过来。”她把文件递回,又抽出另一份,“场地布置图你看过了吗?主舞台的灯光角度可能需要调整,我怕挡住‘星芒’主石的火彩。”
贺子轩凑过去看图纸,两人的额头几乎碰到一起。他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茉莉香——那是她常用的洗发水味道,混合着咖啡的苦香,像极了这三个月来他们并肩作战的日日夜夜。“调整方案我让工程部下午两点前弄好。”他的手指划过图纸边缘的小字,“你昨晚又改到凌晨三点?”
“就改了两页。”苏瑶笑着摇头,眼尾却泛着青黑,“主要是和巴黎的设计师视频沟通,他们的时差和我们相反,聊到巴黎时间凌晨四点才挂电话。”她指了指手机屏幕,“你看,这是他们发来的设计手稿,把‘星芒’的主石嵌在镂空的月桂叶里,寓意‘荣耀与永恒’。”
贺子轩接过手机,屏幕上的设计图精致得让人屏息。他望着苏瑶眼下淡淡的青影,喉结动了动:“要不……今晚的发布会我一个人主持?你歇一天。”
“那怎么行?”苏瑶立刻反驳,“你是集团董事长,主桌的客户都是冲着你来的。再说,”她眨了眨眼睛,“我可是总策划,要是临阵脱逃,员工们该说我‘只会当贺太太’了。”
贺子轩没再说话,只是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他的掌心触到她耳后的温度,比平时高了些——最近总觉得她有点烫,问她是不是发烧,她总说“是活动现场暖气太足”。
上午十点,活动现场进入最后的彩排阶段。苏瑶穿着件米色西装裙,在舞台上来回走动,检查每个细节:追光灯的角度是否会让主石反光,音响的音量是否会影响设计师讲解,甚至花艺师摆放的玫瑰花瓣有没有歪向观众席。
“苏总监,模特已经候场了。”助理小周举着对讲机跑过来,“国际评委的车也快到了,张会长让您去接机。”
苏瑶看了眼手表:“现在十点二十,评委十点四十到机场,来得及。”她转身对舞台监督说,“把第三排的备用椅子再检查一遍,王总说他母亲坐轮椅,要确保通道畅通。”
十一点半,苏瑶终于坐在后台的休息室里。她面前摆着冷掉的粥,是助理特意叮嘱厨房煮的,但她只喝了半口就放下了——刚才在舞台上,她感觉有点头晕,以为是没吃早饭,现在反而更严重了。
“瑶瑶姐,喝点参茶吧?”实习生小林端着保温杯凑过来,“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苏瑶接过杯子,喝了两口,参茶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她望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突然想起今早出门时,母亲打电话说要给她送鸡汤,她以“活动忙”为由拒绝了。“妈,您别操心,我和子轩能照顾好自己。”她在电话里笑着说,挂断后却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其实她早就在心里给自己打了预防针:等忙完这场活动,一定要好好睡三天三夜。
下午一点,国际评委的车准时驶入停车场。苏瑶强撑着站起来,和小周一起去接机。她走在红毯上,脚底像踩着棉花,每一步都要扶着路边的花架。评委们的车停在五米外,她却觉得这段距离长得像跨了半个世纪。
“苏总监,您没事吧?”翻译小姐注意到她的异样,关切地问。
“没事。”苏瑶扯出个笑容,“可能有点低血糖。”她摸出包里的巧克力,剥了一块塞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却压不住胃里的翻涌。
两点整,发布会正式开始。苏瑶站在舞台侧方,看着主讲人介绍贺氏珠宝的历史。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的灯光开始模糊,像蒙了层水雾。她扶住旁边的立牌,指节捏得发白——立牌上的“星芒”二字,此刻在她眼里扭曲成了奇怪的形状。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本次活动的总策划,苏瑶女士!”主持人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苏瑶深吸一口气,试图迈步上台。她的双腿却像灌了铅,每抬起一寸都要耗费全身的力气。她听见观众席传来细微的骚动,听见小周在后台喊“瑶瑶姐”,但所有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啪嗒。”
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额头流下来,滴在立牌上。苏瑶伸手去摸,指尖触到的不是汗水,而是黏腻的血。她这才惊觉,自己的视线已经完全模糊,只能隐约看见舞台中央的追光灯,像两团燃烧的火。
“瑶瑶!”
贺子轩的声音像一把利刃劈开了混沌。他冲上台,将她抱进怀里时,她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雪松香水味,混着淡淡的血腥气——那是她的血,正顺着他的西装领口往下淌。
“子轩……”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舞台的灯……关了吗?”
贺子轩的手在发抖。他低头看向怀里的苏瑶,她的脸白得像张纸,嘴唇却红得反常。他这才发现,她的嘴角沾着血沫,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别怕,我在。”他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转身对助理吼,“叫救护车!快!”
市中心医院的急诊室里,消毒水的气味刺得人鼻子发酸。苏瑶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纱布,手上输着液。贺子轩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指腹反复摩挲着她腕间的翡翠手链——那是他们查账成功那天,他送的定情物,此刻正随着她的脉搏微微晃动。
“医生怎么说?”苏瑶的母亲林婉仪挤进来,眼眶通红。她身后跟着贺子轩的母亲陈淑兰,手里还攥着没来得及送的鸡汤保温桶。
“过度疲劳导致脑供血不足,加上轻微脑震荡。”医生摘下听诊器,“需要住院观察至少三天,这几天不能劳累,更不能熬夜。”
“都怪我……”陈淑兰抹了把眼泪,“昨天我还说让她别接那么多活,她偏说‘妈,贺氏是我家,我能扛’……”
“是我不好。”贺子轩的声音哑得厉害,“我没注意到她最近总说头疼,还以为她是累着了……”
苏瑶听着他们的对话,突然笑了。她的手指动了动,轻轻碰了碰贺子轩的手背:“你们别吵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她的声音还有些虚弱,却带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林婉仪扑到床边,握住她的另一只手:“瑶瑶,你让妈看看,伤得重不重?”
苏瑶摇了摇头:“就是额头擦破了点皮,医生说不用缝针。”她望着天花板上的无影灯,突然想起今早出门前,贺子轩在玄关给她别胸针的样子——“这枚碎钻的,衬得你脖子好看。”那时她嫌他啰嗦,现在却觉得,能被他这样牵挂着,真好。
“子轩,”她轻声说,“今晚的活动怎么办?评委们的行程……”
“我已经让公关部处理了。”贺子轩打断她,“评委们说明天再来,活动延期一天。”他俯下身,在她耳边说,“瑶瑶,听话,好好休息。公司的事,有我。”
苏瑶望着他泛红的眼眶,突然想起三个月前的深夜——那时贺子墨刚被罢免,他坐在她画室的地板上,抱着膝盖说:“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轮到她对他说同样的话了。
“子轩,”她拉了拉他的衣袖,“等我好了,我们去补拍婚纱照好不好?上次你说要去冰岛看极光,我还没答应呢。”
贺子轩愣住了。他想起上周在珠宝店,看到一对情侣在试钻戒,苏瑶盯着那枚蓝钻看了很久,却笑着说“太贵了,不买”。此刻,他望着她眼里的期待,喉咙发紧:“好。等你好利索了,我们飞冰岛,看极光,吃帝王蟹,你想去哪儿都行。”
“一言为定。”苏瑶伸出没输液的手,和他拉钩。
窗外的夕阳透过玻璃洒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重叠在一起。林婉仪和陈淑兰相视而笑,悄悄抹了抹眼泪——这两个孩子,总算学会了互相心疼。
深夜十一点,病房里只剩监护仪的滴答声。苏瑶已经睡着了,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贺子轩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握着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腕间的翡翠。
手机突然震动,是助理发来的消息:“贺总,评委们的行程已调整,明天上午十点准时到。另外,张会长说,这次活动的主题可以定为‘星芒·守护’,您看……”
贺子轩盯着屏幕,突然笑了。他回了个“好”字,又补了句:“主题很好,就按这个来。”
他放下手机,站起身,走到窗边。楼下的路灯在夜色中明明灭灭,像极了苏瑶查账那晚,她房间漏出的灯光。那时他总觉得,那盏灯是他的锚;现在他明白,所谓“守护”,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付出,而是两个人一起,把对方的光,变成自己的光。
“瑶瑶,”他轻声说,“等你醒了,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苏瑶在睡梦中呓语了半句,翻了个身。贺子轩帮她掖了掖被角,转身走向门口。走到门口时,他又停下脚步,回头望了望病床上的她——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脸上,她的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像朵终于绽放的紫藤花。
他知道,这场风波远未结束。贺氏集团的发展路上,还会有更多的挑战。但他不再害怕了。因为他知道,无论遇到什么,身边都有一个人,会和他一起,把所有的风雨,都变成照亮彼此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