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晨光透过贺氏集团顶楼的落地窗,在贺子轩的西装肩头镀上一层金边。他站在会议室的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扣——那是母亲留下的遗物,刻着“守正”二字。三天前,他在书房和爷爷深谈至深夜,老人摸着他后颈那道淡粉色的伤疤(那是十岁那年为保护苏瑶被碎瓷片划的),叹了口气:“子轩,你总想着护着别人,可这世道的刀,从来都是往软肋上捅的。”
此刻,会议室里坐着贺氏集团二十余位核心高管,空气里浮动着咖啡的苦香与不安的窃窃私语。贺子轩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停在角落的苏瑶身上。她今天穿了件藏青西装套裙,发尾利落地扎成低马尾,正低头翻看着手里的文件,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各位,”他的声音沉稳有力,“今天召集大家,是为了宣布一件重要的事。”他顿了顿,指节叩了叩投影幕布,“经董事会决议,即日起成立‘贺氏集团合规监察部’,由苏瑶担任总监。”
话音刚落,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苏瑶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她本以为自己只是协助调查,没想到贺子轩会把如此重要的位置交给她。
“苏总监是我们贺家的‘守财奴’。”贺子轩突然笑了,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从小到大,她数零花钱能数到小数点后两位,查起账来更是眼里揉不得沙子。”他转向众人,“过去三年,集团有十三个项目出现资金异常,七份合同存在漏洞,这些都被她从堆积如山的报表里翻了出来。现在,我需要她带着监察部,把贺氏这潭水彻底搅清。”
苏瑶攥紧了手里的文件。她知道,贺子轩这是在给她递刀——这把刀,既用来斩断贺子墨的黑手,也用来剖开贺氏集团积年累月的沉疴。
监察部的办公室设在集团大楼19层,苏瑶第一天来就感受到了压力。她的工作台上堆着半人高的档案盒,最上面标着“新能源项目·2020-2023”。助理小周抱着一摞凭证进来时,额头还挂着汗:“苏总监,财务部说这些是近三年的采购合同,但新能源项目的设备清单对不上,差了整整两千万。”
苏瑶翻开最上面的合同,甲方是“天楚贸易”,乙方是贺氏新能源。她盯着“设备型号”那一栏,瞳孔骤然收缩——合同里写的是“德国进口A-300型电池生产线”,但根据技术部的备案,贺氏实际使用的是国产b-200型,价格仅为合同价的三分之一。
“小周,联系技术部,让他们把当时的验收报告送过来。”她的声音冷静得像台精密仪器,“另外,查一下天楚贸易的法人代表,我要知道他和贺子墨的关系。”
下午三点,技术部的老陈抱着验收报告冲进来,额角的汗把眼镜都洇湿了:“苏总监,您看这个!”他翻开报告,最后一页的签字栏里,“验收人”一栏写着“李建国”——那是贺子墨的大学室友,现在是贺氏能源的副总经理。
苏瑶的手指重重戳在“李建国”三个字上:“李经理,今天下班前,我要在办公室见到他。”
李建国是在下班前十分钟被“请”到监察部的。他穿着件皱巴巴的格子衬衫,身上带着股烟酒味,一进门就往沙发上一瘫:“苏总监,我就是一个打工的,能有什么事?”
苏瑶把新能源项目的合同和验收报告拍在桌上:“解释一下,为什么合同价是三千万,实际只花了八百万?剩下的两千万,进了谁的口袋?”
李建国缩了缩脖子:“这……这是贺总(贺子墨)安排的。他说项目要‘灵活处理’,让我签个阴阳合同,多出来的钱……”他突然噤声,眼神慌乱地瞥向门口。
苏瑶笑了,按下手机播放键。录音里传来贺子墨的声音:“老李,你帮我把这单做了,事成之后,送你儿子去瑞士留学,学费我包了。”
李建国的脸瞬间煞白。他突然扑过来,试图抢夺手机,却被苏瑶早有防备地避开。两人的拉扯声惊动了保安,李建国被按在地上时,嘴里还在喊:“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是贺总的人!”
三天后,监察部的调查报告摆在了贺子轩的办公桌上。苏瑶指着投影上的资金流向图:“新能源项目只是冰山一角。震岳投资转移的八千万,大部分进了贺子墨的海外账户;去年被曝光的‘海外并购失败’,其实是贺子墨故意泄露标底,让竞争对手截胡,自己则收了对方两百万的‘辛苦费’;还有……”她顿了顿,“贺子墨名下的‘墨韵文化’公司,近半年来向贺氏旗下的广告公司支付了三百万‘策划费’,而所谓的‘策划’,不过是在集团内刊上登了几篇吹捧他的软文。”
贺子轩翻看着报告,指尖停在最后一页:“最关键的证据呢?”
苏瑶从文件夹里抽出一沓照片,摊在桌上。第一张是贺子墨和某银行行长的合影,背景是澳门葡京酒店;第二张是贺子墨的私人飞机在境外机场的起降记录;第三张最让贺子轩瞳孔收缩——是贺子墨和贺震岳在澳门赌场的监控截图,两人并肩站在老虎机前,贺震岳手里攥着一叠筹码,上面的数字清晰可见:五百万。
“这些照片是怎么来的?”贺子轩的声音发紧。
“苏氏画廊的清洁阿姨。”苏瑶轻声说,“她每周三来打扫,看到了贺震岳和贺子墨的对话。贺震岳说‘等苏瑶那丫头查累了,就把她画廊的资金流水也做漂亮点’,贺子墨则笑他‘老狐狸,还想留退路’。”
贺子轩突然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因为连日查账有些发凉,他却觉得掌心发烫。“瑶瑶,你做得太好了。”他说,“但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不是这些账,是人心。”
董事会召开的前三天,贺子轩做了两件事。一是让法务部整理好所有证据,二是约见了三位关键股东:持股15%的陈董、持股10%的张总,以及持股8%的王女士。
陈董是在自家别墅见的。他坐在花园的藤椅上,晃着红酒杯:“子轩啊,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大。贺子墨那小子确实不地道,但毕竟……”他压低声音,“他和二叔贺震岳不一样,好歹是贺家血脉。”
苏瑶适时递上一份文件:“陈董,这是贺子墨近三年从集团转走的资金明细,总计一亿两千万。其中三千万,是通过您的‘宏远贸易’公司中转的。”她翻开另一页,“还有,您去年投资的‘东南亚光伏项目’,之所以亏损两千万,是因为贺子墨故意泄露了技术参数给竞争对手。”
陈董的红酒杯“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盯着地上的碎玻璃,突然笑了:“好小子,连我都查得这么清楚。”他抬头看向贺子轩,“我倒要看看,贺子墨能翻出什么浪。”
张总和王女士的态度类似。当苏瑶把贺子墨与他们私下交易的录音、转账记录摆在面前时,曾经对贺子墨笑脸相迎的“盟友”们,纷纷变了脸色。
董事会当天,贺氏集团总部大楼外的媒体记者比往日多了三倍。闪光灯在玻璃幕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像极了贺子墨当年策划“苏瑶离家”时的阴云。
会议室里,十二位董事分坐两侧。贺子墨穿着件深灰西装,坐在主位右侧,脸上挂着惯常的从容笑容。他瞥了眼坐在左侧的贺子轩,又看向角落的苏瑶——她今天穿了件素色旗袍,领口别着枚翡翠胸针,那是爷爷留给她的遗物。
“各位,”贺震天拄着拐杖走进来,声音依旧洪亮,“今天临时召开董事会,是因为有人举报集团内部存在严重舞弊行为。”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在调查结果出来前,我提议暂停贺子墨的副总裁职务。”
贺子墨的笑容僵在脸上:“爷爷,这是不是太草率了?我只是……”
“够了。”贺子轩打断他,“在座各位,都收到了监察部的初步调查报告。现在,我请苏总监公布证据。”
苏瑶走上前,打开投影仪。屏幕上首先出现的是新能源项目的阴阳合同,接着是天楚贸易的法人关联图,然后是李建国的证词录像。当贺子墨与银行行长、赌场工作人员的合影出现在屏幕上时,几位原本中立的董事开始交头接耳。
“最后,”苏瑶的声音清亮,“这是贺子墨与部分股东的私下交易记录。”她点开一份表格,“陈董的宏远贸易,张总的新源科技,王女士的华鑫建材——近三年来,贺子墨通过这些公司,从集团转移资金共计两亿三千万。”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贺子墨猛地站起来,椅子被撞得向后倒去:“胡说!这些都是伪造的!苏瑶,你是不是被贺子轩洗脑了?”
“贺子墨先生,”一直沉默的贺震天突然开口,“你右手第三根手指的戒指,内侧刻着‘m.c.’,是‘money changer’的缩写吧?”他的目光如刀,“二十年前,你在澳门赌场欠了两千万,是我替你还的。当时你说‘再也不会碰这些脏钱’,现在看来……”
贺子墨的脸瞬间惨白。那枚戒指是他母亲留下的,他从没对人提过内侧的刻字。
“还有,”贺震天从口袋里掏出个U盘,“这是你去年和竞争对手‘天能集团’的邮件往来,内容是‘如何联手做空贺氏股价’。”他把U盘插进投影仪,屏幕上显示出贺子墨的亲笔邮件:“天能那边答应事成后给我三千万,你那边准备好假合同。”
贺子墨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茶几。茶杯里的茶水洒在地上,浸透了他的皮鞋。他望着贺震天,声音发颤:“爸……你怎么会有这些?”
“因为我是你爸。”贺震天的声音里带着失望,“也是贺家的家主。我容忍你二十年的野心,以为你能收着性子做个合格的继承人,没想到你连最基本的底线都守不住。”
最终,董事会以11票赞成、1票弃权的结果,通过了罢免贺子墨所有职务的决议。他被限制出境,所有个人资产被冻结,等待他的将是警方的调查和法律的审判。
会议结束后,贺子轩和苏瑶站在顶楼的落地窗前。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一起。
“成功了。”苏瑶轻声说,嘴角带着笑意。
“不,这才刚开始。”贺子轩握住她的手,“贺氏集团积病二十年,不是一天能治好的。但至少,我们清除了最大的毒瘤。”
风从窗户吹进来,掀起苏瑶的旗袍下摆。她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想起这三个月来的日日夜夜——在财务部熬夜查账时,贺子轩悄悄放在她桌上的热粥;在监察部整理证据时,他藏在文件里的润喉糖;在董事会前夜,他握着她的手说“别怕,我在”。
“子轩,”她转头看向他,“谢谢你。”
“谢我什么?”他低头吻她的额头,“应该是我谢谢你。没有你,我可能还在和贺子墨斗心眼,而不是和他斗真本事。”
苏瑶笑了。她想起小时候,贺子轩为了给她买一支画笔,在雨里跑遍三条街;想起她离家出走时,他在每个路口贴的寻人启事;想起她查账遇到阻碍时,他说“天塌下来,我陪你扛”。
窗外的紫藤花正开得热烈,像团燃烧的火焰。贺子轩牵起她的手,在她掌心写下三个字:“一起走。”
苏瑶回握住他。这一次,她不再躲在他的身后,而是站在他身边,与他并肩看向远方。贺氏集团的风波或许还未平息,但至少,他们已经找到了并肩作战的力量——这,就是家最温暖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