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遥依旧低着头,手里用叉子缓慢地搅动着面条,热气扑在他的脸上,却丝毫没让他缓和半分。
他眼角狠狠地扫了陈晓兰一下,目光带着警告意味,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那口面缓缓送进嘴里,咬得极重,像是在嚼着什么令人不快的东西。
陈晓兰完全没有察觉到身边的人已经快要压不住怒火了,依旧笑嘻嘻地靠在座位上,语气轻快地说道:“嫂子,哎哟我真是忍不住,刚才突然想起来一件特别好笑的事。我认识一个人啊,性格可真是怪得很,明明心里喜欢谁喜欢得不行,嘴上偏偏不说好话,动不动就嫌弃来嫌弃去的。更离谱的是,这人还特别爱吃醋,醋坛子一打翻,整条街都能泡酸了——你说气不气人?”
黄行意正坐在绿皮火车靠窗的位置上,手里捏着一本翻了一半的小说,窗外是飞速掠过的田野和枯黄的山丘。
她本来有点无聊,一听这个话题,立刻把书合上,转过头来,眼睛亮亮的,兴致勃勃地问:“哦?能酸到啥程度?该不会酸到连空气都冒泡了吧?”
“酸到啊——”陈晓兰故意拖长了语调,眉飞色舞地继续说,“连他老婆坐个火车,旁边刚好坐了个人,哪怕人家是个老大爷,手里拎着菜篮子,穿着旧棉袄,他都能在心里翻江倒海,嘀咕人家靠得太近,眼神不规矩,坐姿太随意……哎哟!痛!”
她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低呼一声,右腿外侧猛地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低头一看,原来是陈知遥坐在她旁边,不动声色地在桌下狠狠踩了她一脚,鞋尖精准地碾在她小腿肉上。
紧接着,陈知遥的右手悄然从桌面上移开,顺着桌面边缘滑到桌下,手指一勾,隔着裤料猛地掐住她大腿外侧的软肉,然后五指一收,用力拧了一圈!
动作干脆利落,脸上却依旧平静如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然后,他才慢悠悠地转过头来,嘴角还带着点温和的笑意,语气温和得像是在哄小孩:“嗯?怎么不说下去了?故事讲一半,吊人胃口可不太礼貌。接着讲啊,我听着呢。”
陈晓兰疼得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额角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趴在小桌板上抽着气,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她咽了咽口水,嘴唇发抖,结结巴巴地挤出几个字:“咳咳……我突然觉得……这事儿吧,其实也没啥好笑的,听着听着就……就味同嚼蜡了。咱……咱还是换个话题吧!对了对了!嫂子,你会滑冰不?滑冰多有趣啊,比讲八卦强多了!”
她说着,一边偷偷朝黄行意挤眉弄眼,想把注意力引开,一边则在桌底下拼命用脚后跟去踹陈知遥的小腿,脚尖一下一下地猛踢,膝盖也不停地撞过去,嘴里还无声地动着唇语:“放开我!你松手啊!疼死了!”
陈知遥冷哼一声,终于松开了手,指尖从她大腿上挪开,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拇指,像是刚刚捏过什么脏东西。
他抬眼,面无表情地看向对面的黄行意,眼神沉静,仿佛刚才那个暗地里施暴的人不是他。
黄行意正低着头,手里捧着一碗热腾腾的泡面,吸溜了一口汤,脸颊被热气熏得微微发红。
她听到陈晓兰的问题,点点头,边嚼着面条边说:“会啊,滑冰有什么难的?我从小……
呃,我是说,咳咳,”她忽然顿了一下,意识到说漏了嘴,赶紧清了清嗓子,改口道,“我家村外有片大湖,冬天一到,湖面就结冰,那冰可厚了,别说人,连村里拉货的牛都能在上面走来走去,冰层都不裂。我初中那会儿就攒钱买了双冰鞋,冬天没事就去湖边滑,没人教,全靠自己摔出来的经验,摔多了自然就会了。”
说完,她悄悄松了口气,心里直念叨:好险,差点说漏嘴了。
刚才那一瞬间,她几乎脱口而出“我以前经常滑”,还好及时咬住舌尖,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若真说出来,免不了要解释她为何如此熟练,而那些过往,却是她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轻易不能示人。
其实她会滑冰,是因为在原来的世界里,她妈工作的酒店就有个室内滑冰场。
那是一座坐落在城市中心的五星级酒店,冬天时节总会对外开放滑冰场,金碧辉煌的穹顶下,冰面如镜,灯光流转,像是童话里的宫殿。
她妈是酒店的保洁主管,每月有固定的员工福利,可以带家属免费体验一次。
小时候她常蹭妈妈的员工福利,溜进去玩。
每次妈妈值班的下午,她就偷偷背着小书包,裹着厚厚的羽绒服,从员工通道溜进去。
冰场的冷气扑面而来,她踩着租来的冰鞋,摇摇晃晃地扶着栏杆,像只笨拙的小企鹅。
可没过多久,她就能独自滑行了,还能做出小小的旋转动作,引得其他孩子驻足观望。
后来妈妈走了,她也没丢这爱好,一直坚持滑,早就练得熟门熟路了。
妈妈因病离世后,酒店的福利也自然断了,但她没放弃。
省下零花钱,去公共滑冰场买票;攒假期去南方有冰场的城市旅行;甚至自学视频,研究花样滑冰的动作。
日复一日的练习,让她的滑行如行云流水,技术早已远超普通爱好者,只是从不在人前显露罢了。
岳佳德听完,先是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笑了:“这么牛?”
他的眉毛微微扬起,眸子里闪过一丝真正的意外。
在他印象中,黄行意一直是个安静、不起眼的女孩,说话轻声细语,行事低调,从不张扬。
可谁能想到,她居然藏着这样一项不为人知的才艺?
“那当然。”
黄行意冲他笑了笑,转回头继续吃面。
她笑得云淡风轻,仿佛刚才说的不过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热腾腾的泡面香味扑鼻而来,她挑起一筷子面条,轻轻吹了吹,低头缓缓送入口中,动作从容而优雅。
陈知遥本就不爱吃泡面,勉强吃了两口就推开了,靠在座位上,眼神又黏在岳佳德和黄行意之间那点距离上。
那碗泡面味道咸腻,面条也有些泡软了,他本就胃口不佳,吃了两口便觉得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