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本调出一组数据，投影在两人之间。
能源部部长的任期内，经手的大型项目超过百个，任何一个项目的隐性收益都远超动原公司可能给出的好处。
“你想，与他手中掌控的整个本星系群能源网络相比，动原公司这点蝇头小利算得了什么？他犯不着拿自己的仕途去赌——这次事故已经让他焦头烂额，官途都可能受影响，若真是他插手，何必自讨苦吃？”
黎阳顺着他的思路想下去，点了点头。
会议上，能源部部长确实是情绪最激动的一个，那种愤怒不似作伪，更像是被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捅了篓子的气急败坏。
这么看来，问题恐怕出在审批链条的中间环节，是有人在暗中钻了空子。
“那问题就出在能源部内部的其他人身上了。”
黎阳目光一沉，指尖在桌面轻轻叩击，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正是因此，我才没敢大张旗鼓地发通知，而是让人悄悄把你们这些各部门最高负责人召集过来开会。”
欧本端起桌上的水抿了一口。
“就是怕动静太大，打草惊蛇。”
这话一出，黎阳明显愣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意外。
“哦？这么说来，事故发生的消息，还没传开？”
“暂时还没。”
欧本点头，指尖在光幕上滑过，调出一道全息投影。
“事故发生的第一时间，我就下令切断了星球周边所有通讯频段，对外只宣称‘设备例行维护’。目前除了咱们这几个核心圈层，整个能源系统的基层人员都还蒙在鼓里。”
他顿了顿，指腹摩挲着杯壁，补充道。
“不过也瞒不了太久。你也知道，这些重要的能源开采星球同样录入了室女座超星系团的中央智脑数据库，每颗星球的能量波动、实体坐标都实时同步。如今这么大一颗星球凭空炸没了，智脑的异常检测模块肯定已经捕捉到数据，否则上面也不会派来调查组，等调查组一来，那事情基本上就瞒不住了。”
“那这事情就有些难搞了……”
黎阳眉头拧成了疙瘩，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每一下都透着凝重。
“毕竟如果只是一场意外，那就按部就班走流程，该处分的处分，该罚的罚，总能有个明确的了断。”
他顿了顿，语气沉了几分。
“但要是牵扯到官商勾结、官员腐败……那性质就彻底变了。尤其是现在，严打行动才刚落下帷幕没多久，我们本星系群就闹出这种事——上面会怎么想？是不是觉得我们这儿的官员，非得天天拿鞭子赶着才肯守规矩？一松劲就敢钻空子、搞猫腻？”
说到这儿，黎阳忽然停住了敲击桌面的手指，眼睛猛地亮了一下，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线索，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里带着一丝笃定。
“等等……我好像想起来一个被忽略的细节。”
黎阳忽然抬手打断对话，语气带着一丝凝重。
“这个科洛斯星球的开采项目，具体是什么时候启动的？还有那个动原公司，又是何时接手的？”
欧本闻言，立刻指尖翻飞，在政务管理系统的光屏上快速检索。
随着数据条滚动，他的眉头也渐渐皱起。
“找到了——科洛斯星球的开采项目是两年前正式获批启动的，而动原公司接手这个项目，就在启动后的半年。”
“两年前……启动后半年……”
黎阳默念着时间节点，猛地反应过来。
“那不正是严打行动最密集的阶段吗？”
他一掌拍在桌面上，震得桌角的文件都滑了下来，眼底的怒气几乎要溢出来。
“在全国范围内严打行动的节骨眼上，他们竟敢顶风接手项目？这哪里是胆子大，简直是公然挑衅！”
他站起身，来回踱了两步，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火气。
“严打期间的审核本就比平时严格三倍，动原公司能在那个时候顺利接手，背后没鬼才怪。立刻调阅当时的审批文件，尤其是签字流程——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枪口上递了这支‘烟’！”
“严打行动期间竟敢如此明目张胆，这简直是没把纪委监察放在眼里，更没把整个帝国的规矩当回事！”
黎阳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欧本不敢耽搁，立刻在政务系统中调出科洛斯星球开采项目的完整审批记录，重点指向签章环节。
然而，光幕上弹出的信息却让两人瞬间怔住——从项目立项到动原公司接手的所有审批节点，赫然全是“系统自动审批通过”的标识，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一位官员的电子签章或手写签名。
“这怎么可能？”
欧本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干涩。
黎阳的眉头拧得更紧，指尖悬在光幕上，一遍遍划过那些“自动审批”的字样。
按帝国政务系统的设定，自动审批功能仅适用于小额经费报销、常规设备维护报备这类琐碎小事，像科洛斯星球开采权交接这种级别的重大事项，必须经过三级以上官员逐级审核，每一步都得留下清晰的签章记录，这是铁律。
可眼前的记录却打破了所有常规。
全流程自动通过，意味着有人绕过了层层审核机制，直接篡改了系统权限——能做到这一步的，绝不是单个官员能办到的，而是一个隐藏在本星系群行政中心部门里的小团体。
“麻烦了。”
黎阳的声音沉得像块冰。
“看来幕后之人早有准备，连痕迹都抹得干干净净。”
欧本深吸一口气，顺着他的思路想下去。
“他们故意不用手动签章，就是怕东窗事发时被顺藤摸瓜。现在这样，系统日志里只能看到审批结果，查不到具体操作人。”
黎阳的目光扫过光幕上冰冷的系统记录，眼神锐利如刀。
“能撬动自动审批系统，还敢在严打期间动手，背后必然不是单枪匹马，恐怕是个盘根错节的小团体。他们不仅有胆子，更有能量——这水，比我们预想的还要深。”
光幕的蓝光映在两人脸上，映出眼底的凝重。
原本以为顺着签章能抓住线索，没想到对方早已布下迷阵，这让本就棘手的局面，更添了几分迷雾。
“是我的失职……那段时间黎书记你不在本星系群，纪委监察的担子压在我和安城肩上，偏偏就漏掉了这茬。要是当时抓住了他们，就不会出现现在的问题。”
他懊恼地用指节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我难辞其咎。”
黎阳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
“事已至此，懊悔也无用。当务之急是把情况捋清楚，等上面的调查组到了，我会把这些线索和资料一并上报，该承担的责任，谁也跑不了。”
他看向欧本，眼神沉定。
“你也不用太自责，毕竟当时严打任务重，疏漏难免。但接下来，我们得打起十二分精神，配合调查组把事情查透——绝不能让这种腐败分子一直留下去。”
欧本用力点头。
“我明白！这就去整理所有相关的审批文件和记录，保证一条线索都不漏！”
语气里带着一股子要把功补过的执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