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装越野车在颠簸中驶过最后一程，远方那座钢铁巨城的轮廓，在灰败的天幕下愈发清晰。
周围的沙尘也愈发小了。
高耸的围墙如巨兽的脊背，将文明与荒野彻底隔绝。
墙体上，金属补丁与混凝土交错，布满了岁月与战斗的刻痕。
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座探照灯林立的岗哨，如忠诚的卫士，警惕地俯瞰着城外的每一寸土地。
随着距离拉近，荒野的死寂被另一种嘈杂所取代。
“前面好像吵起来了。”开车的赵英放慢了车速，皱起了眉头。
夏瞳抬眼望去。
巨大的城门前，一队风尘仆仆的拾荒者被拦了下来，正与几名穿着统一制服的城门卫兵激烈地争论着什么。
“凭什么！我们每次回来都交入城税，这次的‘净化费’又是什么名堂？”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涨红了脸，愤怒地吼道。
为首的卫兵队长是个瘦高个，下巴微抬，用一种懒洋洋却充满挑衅的语气说：
“规矩是上面新定的，所有从野外带回来的物资，都要经过净化处理，防止携带病毒和污染物。你们这车货不少，净化费，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他说着，眼睛却贪婪地瞟向拾荒者车上的几个金属箱，那眼神，不像是公事公办，更像是在打量自己的囊中之物。
“放屁！你们就是看我们这次收获不错，想敲竹杠！”刀疤男身边的一个女人尖声反驳。
“嘴巴放干净点！”卫兵队长脸色一沉，身边的几个卫兵立刻“哗啦”一声举起了手中的能量枪，枪口闪烁着危险的蓝光，“再敢废话，就按‘冲击城防’的罪名把你们全抓起来！到时候，这些货可就都成了充公的罚金了！”
刀疤男的脸瞬间憋成了猪肝色，他身后的队员们也是敢怒不敢言。
他们很清楚，在这壁垒城的地盘上，跟城防军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最终，刀疤男咬碎了后槽牙，从怀里摸出一个布袋，不甘地丢了过去：“算你们狠！”
卫兵队长掂了掂袋子里的晶核，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挥了挥手，这才放行。
夏瞳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琉璃色的瞳孔中没有丝毫波澜。
这种事，她见得太多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规则与潜规则。
末世，只是将这一切都摆在了明面上，更加赤裸，也更加残酷。
赵英的车缓缓驶上前。
“哟，是英姐回来了。”那卫兵队长看见赵英，脸上的倨傲立刻换成了熟络的笑容，“这次出去收获怎么样？”
“还行，弄了点吃的。”赵英言简意赅，显然不想多谈。
这在夏瞳的意料之中，能在末世混的女子小队果然不一般，至少她们的实力在底层很吃得开。
卫兵队长的目光扫过车斗，在陈静怀里的狙击枪上停顿了一秒，最后落在了角落里安静坐着的夏瞳身上。
“嗯？这位是……”他的眼神立刻变得警惕和审视起来，“新面孔啊。”
“路上遇到的幸存者，顺路带回来的。”赵英替她回答。
“幸存者？”卫兵队长上下打量着夏瞳，那身干净的运动短裙和白皙得不像话的皮肤，让他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一个人在外面晃悠？穿成这样？英姐，你可别是被人骗了。”
夏瞳默默地从车上跳了下来，动作轻盈得像一片羽毛。
“新来的，登记，入城费十枚一阶晶核。”一个卫兵公事公办地伸出手。
夏瞳没有多言，从运动短裙的口袋里摸出十颗灰扑扑、品质极差的一阶晶核，放在了对方手里。
这自然是她提前准备好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卫兵队长见她如此配合，脸上的怀疑稍减，但例行的检查还是不能少。
他拿起一根顶端镶嵌着感应水晶的金属棒，走向夏瞳：“别动，能力检测。”
金属棒缓缓从夏瞳头顶扫过。
就在感应水晶即将接触到她身体的瞬间，夏瞳心念微动，体内那片如深海般浩瀚的能量被她完美地收束起来，只分出一缕比发丝还细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水元素，懒洋洋地释放出去。
嗡……
金属棒顶端的水晶，只是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泛起一圈比萤火还要暗淡的蓝色光晕，随即就熄灭了。
“噗。”旁边一个年轻卫兵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卫兵队长也愣了一下，随即也跟着嗤笑出声：
“搞了半天，是个连一阶门槛都未必摸到的水系异能者？姑娘，你这能力，在野外给变异兽洗澡都不够吧？怎么活下来的？”
周围的卫兵都发出了哄笑声。
在他们看来，这种程度的异能者，在废土上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甚至因为能量稀少，体力还不如普通人。
能活下来，简直是奇迹。
夏瞳依旧面无表情，仿佛他们嘲笑的不是自己。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深处，掠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冷意。
烦人！
“好了，登记完了，我们可以进去了吧？”赵英打断了他们的嘲笑，冷声开口。
“进吧进吧。”卫兵队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是驱赶一只苍蝇。
越野车重新发动，缓缓驶入巨大的钢铁城门。
当车辆完全通过门洞的刹那，外界的荒凉与死寂被彻底隔绝，一股混杂着人声和各种机械轰鸣的热浪扑面而来。
夏瞳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
这里，是一座建立在旧时代城市废墟上的新生之城。
街道宽阔，两旁是修补加固过的混凝土大楼，墙体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给这座钢铁城市增添了几分难得的生机。
街上人来人往，行色匆匆。
有和赵英她们一样全副武装的拾荒者小队，有推着小车叫卖的商贩，还有穿着干净工服的市民。
虽然大多数人脸上都带着末世独有的疲惫与麻木，但他们的眼神里，有着在城外看不到的东西——一丝微不可查的希望。
“怎么样，我们壁垒城还不错吧？”副驾驶的李雯雯回头，语气里满是骄傲，“看到那些藤蔓了吗？那都是‘绿化部’异能者的功劳，里面的都是水系和木系异能者，城里的空气净化和蔬菜种植全靠他们了！”
“蔬菜和肉食的供应都是充足的……”
—
车子在一条相对安静的街道停下。
“我们到了，就住这附近。”赵英熄了火，“我们得先去任务大厅交接任务，就不带你了。”
她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袋，递给夏瞳：“这里面有二十颗一阶晶核，不算多，你先找个地方住下，再找份工作。省着点用。”
当然，这也算是之前夏瞳出手相助的补偿，不然以当时的状况，恐怕小宝会有危险。
“小瞳妹妹，你要是想找好吃的，就去东边的集市，那里的东西最多最全！”李雯雯热情地补充道，“一定要尝尝张大妈做的异兽肉包子，超好吃的！”
车斗里的小宝探出头，有些不舍地看着她：“漂亮姐姐，你以后还跟我们一起吗？”
夏瞳伸手，轻柔的揉了揉他的脑袋，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有缘会再见的。”她说。
她接过赵英递来的晶核，没有推辞，只是点了点头，算是道谢。
“多保重。”
“你也是。”
简单的告别后，夏瞳转身，娇小的身影很快汇入了街道的人流之中，没有一丝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