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萧霁月早早便去了弘文馆,简伊留在瑞祥宫抄经。
含元殿,宣武帝萧腾端坐龙椅,
“安国公身体欠佳,朕已准他此后可不早朝。”萧腾宣布。
朝堂上,众大臣窃窃私语。武官之列,镇北将军何丰上前一步,
“老臣有事启奏,北境八十万大军不能无人统领,不知陛下作何安排?”
“朕已与司徒大人和兵部商量,北境八十万大军,四十万留守北漠边境,由太子统领。二十万,调至燕国边界,由北安侯统领。余下二十万,归京,暂由兵部监管。后面朕会考虑分军而治,至于怎么分治,和统领人员朕还在考虑。”
何丰听闻,拱手称赞,“陛下英明!”
群臣亦附和,“陛下英明!”
“臣有本启奏!”说话之人正是兵部尚书温科,“昨日微臣和安国公商议,愿请旨,随太子殿下去北境,辅助接掌北境大军,安国公愿同往。还请陛下定夺。”
“如此甚好!”皇帝笑起来,“温卿甚知朕意。你们择日便出发吧。”
“众爱卿可还有事奏报?”萧腾手扶龙椅,指尖轻轻敲打,神色轻松。
“臣有本上奏!”御史张泰河脊背笔直,目光威严,“昨日京兆府登闻鼓被生生锤断鼓槌,状告六皇子妃强闯赌坊,打砸抢掠,伤三十护卫,损坏财物逾百两银。”
大殿之内霎时死寂。皇帝微微皱眉。张泰河从袖口中拿出状纸,哗啦一声抖开,状纸底部暗红的手印分明,“人证画押十一人,证物已存御史台,可京兆府却已‘证据不足’驳回诉状,微臣以为,这分明是包庇六皇子府。”
“竟有此事!”皇上拍了一下扶手,大殿鸦雀无声。“大理寺卿何在?”
“微臣在!”张端出列,拱手行礼。
“朕命你,稽查此事。若张御史所言不假,朕必将严惩!”
龙颜大怒,大殿鸦雀无声。
户部尚书谢承运跪拜,官袍下他的腿已微微颤抖,他后悔为何没抢在张御史之前奏报,“启禀陛下,余杭郡急报,蝗群过境,颗粒无收。”他从袖中拿出一截颗粒不留的麦穗。“此乃八百里加急送来的。”
“半月前不是说在捕杀吗?怎么还没控制?”萧腾手掌握拳,指节泛白。
“是在捕杀,但幼蝗啃完麦子已为成虫,新卵已孵,蝗害繁衍极快,捕杀之速不及。眼下......怕是要过境飞往周遭郡县。”
萧腾大力拍下龙椅扶手,“蝗灾发生半月,竟仍束手无策,余杭刺史是做什么的?”
大殿沉寂良久,忽而司徒沈少钦走上前,
“微臣听闻,八蜡祭可平天怒。前朝永徽年间....”
“朕要灭蝗对策,不是故纸堆!”萧腾大怒,
沈少钦身子一抖,扑通跪地,“请陛下设太庙祭坛!蝗神享过血食,自会退去!”
大殿之上,附和之声响起。
萧腾看着众人,不情愿地点头,“准!鸿胪寺准备祭祀。另外,户部筹集二十万两银子,以备赈灾之需。”
“众卿可还有事启奏?”萧腾沉着脸,好心情被接二连三的糟心事消磨殆尽。
“陛下!燕国质子请归。”鸿胪寺卿奏报,“燕太后......殁了。质子请旨回国奔丧。”
“此前未准他探病,现下先太后已薨,回去又能如何?”萧腾道。
“陛下,燕太后执掌朝纲多年,当下薨,燕国局势必当此消彼长。臣愚见不妨让燕质子归,以求其母族势力稳固。若他失势,留在我大齐也无用。”沈少钦分析道。
萧腾点头,“好,就依沈卿之言。调拨玄甲卫精锐二百,护送质子归燕,两个月内回来复命。”
早朝散去,萧腾缓缓地在御花园中散步,苏和顺等人远远地跟着。
“苏公公!陛下可在?”户部尚书温科疾步上来。
“嘘!”苏和顺食指压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陛下在散步,心情不佳,温大人若无急事,便别去打扰,万一触怒龙颜,可就得不偿失了。”
温科看着苏和顺,又看向皇帝,过去奏报必将激怒皇上,不过去,这差事若办不好,恐怕是要掉脑袋的。他一跺脚,豁出去的样子,“下官有急事奏报,还请苏公公通报。”
苏和顺摇摇头,上前通报。
“让温科过来。”萧腾没有看他们,手扶着一枝柳枝,盯着枝头的嫩芽。
温科上前,双膝跪拜,“启禀陛下,微臣方才已去查验,眼下国库空虚,支不出二十万两银子。”
“能支多少?”萧腾收回手,低头看他。
温科一个冷战,跪在地上的双腿已微微颤抖,“国库满打满算还有白银三十万两。最多......最多可支三万两。”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心越来越沉。皇帝没说话,他的心就一直在嗓子眼吊着。
半晌,萧腾开口,
“朕,若不让你拨款赈灾,你怕是永远也不会知晓国库空虚吧?”
皇帝声音如常,温科低头跪地,看不见其表情,内心更是惶恐。
砰!温科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
“微臣失察,请陛下降罪!”
萧腾垂眸看了他一眼,“给你十日,筹集好二十万两赈灾款。将功补过!”
温科都快要哭出来了,内心叫苦,却只能磕头谢恩。
温科离开后,萧腾刚刚平静的心,又被朝堂上的烦心事填满。
蝗虫过境,颗粒无收。
这几个字搅得他心神不明,仿佛那万千蝗虫,啃食的不只是庄稼,而是自己的心。
“回御书房!”萧腾吩咐,转身向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一众人纷纷跟上。所到之处,遇见的宫女、太监无不跪拜行礼。正走着,萧腾忽见一个穿着北漠服饰的婢女跪在前面。
他看过去,问道,
“你是哪个宫里的?”
乌恩一惊,答道,“回陛下,奴婢是瑞祥宫的。”
见萧腾盯着她的打扮,苏和顺连忙上前,
“大胆奴才,这么不懂规矩,既入了宫,就要着宫装,怎还如此穿着。”
乌恩忙道,“启禀陛下,奴婢奉皇子妃之命,出宫送北漠送亲队伍回草原。因此,着了北漠的衣衫。”
“这么久了,他们还没走吗?”萧腾问道。
“回陛下,大部队已随下聘的队伍回去了,剩下的是王子和公主的亲卫。”苏和顺解释道。
皇上点点头,没再看乌恩,继续前行。
乌恩长出一口气,待天子走远,疾步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