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城市的喧嚣渐渐吞噬。吴前进坐在车里，双手紧紧攥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连夜驱车赶往市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方良兵，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在他看来，自己与方良兵私交最好，对方一定会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帮他想出对策，挽救岌岌可危的前途。
车子停在方良兵家门口，吴前进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襟，敲响了门。开门的是方良兵，看到吴前进憔悴而急切的脸，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侧身让他进了屋。
“良兵，到底怎么回事？老首长那边到底是什么态度？我到底哪里做错了？”吴前进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追问，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
方良兵叹了口气，递给他一杯水，语气沉重：“前进啊，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市领导那边已经有了定论，短期内你肯定是没机会再往上走了。”
吴前进的心猛地一沉，追问：“为什么？我到底犯了什么错？我工作兢兢业业，从不贪污受贿，凭什么这么对我？”
“这不是你有没有违纪的问题，”方良兵眉头紧锁，“现在的情况是，组织上就是要看你的态度。我劝你，主动辞掉现在的职位吧。这样一来，领导们看你识大体，或许还能给你安排个不错的闲职，让你安安稳稳干到退休。”
“主动辞职？”吴前进如遭雷击，愣在原地。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个建议。多年来，他在官场摸爬滚打，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县委组织部部长的位置，付出了多少心血和汗水？他自认能力出众，政绩斐然，从未有过任何污点，怎么就落得个要主动辞职的下场？一股巨大的委屈和不甘涌上心头，几乎将他淹没。
“我不明白……我不甘心……”他喃喃自语，眼神涣散。方良兵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也只能无奈摇头。最终，吴前进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方良兵家，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坐回车里，吴前进发动引擎，却不知该往何处去。他一遍遍地在脑海里回放自己的职业生涯，试图找到被针对的原因，可想来想去，始终理不出头绪。“我没有错，我不能就这么放弃！”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嘶吼。他要争取，他要为自己的前途做最后一搏。
半个小时后，吴前进的车停在了常务副市长陶闻星的家楼下。他记得，几年前两人曾在延安一起学习过，算是有过一段同窗之谊。或许，陶闻星能给他指条明路。
陶闻星开门见是他，有些意外，但还是客气地请他进屋。得知吴前进的来意后，陶闻星面露难色：“前进啊，党委会的决定是集体表决的结果，我虽然参加了，但具体细节不便多说。”他顿了顿，劝道，“依我看，你不如去党校好好进修一段时间，沉淀沉淀，或许以后还有机会。”
这番话如同泼在吴前进头上的一盆冷水，让他彻底寒了心。他明白，陶闻星这是在变相地告诉他，事情已成定局，无力回天。
离开陶闻星家，吴前进将车随意停在一家超市门前，推开车门，像个游魂一样漫无目的地沿着马路边走着。他的思维仿佛陷入了停滞，脑子里一片空白，脚下机械地挪动着，整个人如行尸走肉一般。
“嘀——嘀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喇叭声，将吴前进从混沌中惊醒。他茫然地回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站在了十字路口的中央。前方是绿灯，身后十几辆车排着队，司机们不耐烦地按着喇叭，一张张愤怒的脸透过车窗瞪着他。
“搞什么鬼！”“神经病啊！”骂声此起彼伏。吴前进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想往前走，可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不听使唤。他只能机械地挪动脚步，踉踉跄跄地穿过马路，走上人行道，身后的骂声依旧不绝于耳。
他漫无目的地走到一个小公园门前，看到角落里有个烧烤摊，昏黄的灯光下，几个食客正举杯畅饮。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着他，让他走了过去，在一张空桌前坐下。
“老板，来一瓶白酒，两个下酒菜。”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很快，酒和菜端了上来。吴前进机械地拧开酒瓶盖子，猛地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引发一阵剧烈的呛咳。他咳得撕心裂肺，眼泪都流了出来，而正是这阵呛咳，仿佛打通了他堵塞的思绪，那些被压抑的记忆和情绪如洪水般汹涌而出。
“我的前途……完了……”吴前进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绝望。他想不通，自己明明是县委组织部部长，年轻有为，才华横溢，怎么就输给了杨澜生那个创业失败、净身出户的普通医生？
嫉妒和怨恨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脏。他开始疯狂地在心里贬低杨澜生，将对方的一切都视为不堪：“一个失败者，一个被生活抛弃的人，凭什么和我比？”他又想到李君兰，那个曾经对他言听计从、满眼倾慕的女人，如今却为了杨澜生处处与他作对。
“一定是他们臭味相投！”吴前进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扭曲，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笑。他不认为自己有错，所有的不幸都是李君兰和杨澜生造成的。“是他们毁了我的一切！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一个恶毒的念头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他要报复，他要让那对“狗男女”付出代价！他要让他们也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要让他们知道，得罪他吴前进，后果有多严重！
他拿起酒瓶，又狠狠地灌了一口，酒精让他的眼神更加浑浊，也让他的执念更加疯狂。此刻的他，已经完全被嫉妒和仇恨吞噬，人性中仅存的理智和良知早已荡然无存。他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忘记了做人的底线，心中只剩下扭曲的报复欲。
烧烤摊的灯光在他眼中晃动，周围食客的笑声仿佛变成了对他的嘲讽。吴前进猛地将酒瓶顿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惊得周围人看了过来。但他毫不在意，只是死死地盯着桌面上的油渍，仿佛在那里看到了李君兰和杨澜生的脸，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
夜色更深了，城市的霓虹在他眼中扭曲成一张张诡异的脸。吴前进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但他不在乎，被执念裹挟的他，只剩下一个疯狂的目标——拖着那对他眼中的“仇人”，一同坠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