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总是那么长,尤其是在深夜。
呜哇——呜哇——
救护车凄厉的嘶鸣仿佛城市暗夜里一把冰冷的剃刀,猝然割开沉滞的夜幕。旋转的红蓝光轮番扫过急诊科惨白的墙壁,像濒死者疯狂转动的眼珠。后门“哐当”爆响,铁担架被粗暴地拽出,轮子碾过地面发出刺耳的锐叫。
急救医生半跪在颠簸的担架床上,双臂绷成铁棍,每一次按压都用尽全身力气砸向那毫无生气的胸膛,汗水混着急促的喘息砸在病人冰凉的额头上。“室颤!准备除颤!”护士高举着摇摇欲坠的输液袋,嘶喊穿透了引擎的余音。
“闪开!快闪开!”护工的咆哮如同滚雷。金属轮子碾过冰冷地砖的隆隆声,纷乱如急雨般踩踏地面的奔跑声,白大褂翻飞的衣角,汇成一股绝望的洪流,朝着抢救室那扇沉重的、隔绝生死的大门奔涌而去。
徐明快步穿过长廊,跟随急诊室医护人员推行的四轮车快速奔跑去急诊室。四轮车上的病人就是徐院长的老父亲。
\"徐院长,您父亲是急性白血病。\"急诊室值班主治医师杨利军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
主治医血液科杨利军主任的声音低沉而凝重,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铅块砸在徐明心上:“徐院长,情况…很不乐观。急性髓系白血病,进展非常快。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尽快进行hLA配型,找到合适的供者进行骨髓移植。直系亲属,兄弟姐妹,配型成功率最高…” 杨主任顿了顿,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徐老……有没有亲兄弟姐妹健在,我知道老人家没有其他亲生的子女,对吧?”
“我爸一共兄妹4人,我爸排行最小,上面是一个哥哥,两个姐姐,两个姐姐都有老年病缠身,我大伯已经不在人世。”徐院长告诉杨利军说。
“那只能在茫茫人海里,大海捞针找配型了,这个几率非常迷茫,这些您徐院长应该明白的吧。”
徐院长陷入沉思,徐院长的儿子儿媳扶着萎靡不振的焦急的奶奶,安慰着。
徐院长,心如刀割,在这个时候,爱莫能助,望着病榻上奄奄一息的垂危的养父痛心疾首。
徐院长他是弃婴,徐母不能生育,是徐志超夫妇从冰冷的福利院门口抱回来的孩子,是养父母给了他名字,给了他一个家,给了他全部的爱。血缘?那是他生命里一片巨大而无法填补的空白,一个他早已接受并深埋心底的缺憾。可此刻,这片空白的边缘,却因为父亲的垂危而骤然变得锋利无比,割得他鲜血淋漓。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仿佛被抛进了冰冷刺骨的深海里,四周只有绝望的黑暗。
徐院长他看看老母亲。母亲,那个一向端庄坚强的徐夫人,徐院长母亲此刻正佝偻着背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紧紧握着父亲那只没有输液的手。,母亲她猛地抬起头。徐明的心瞬间被狠狠揪紧——母亲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红肿得像熟透的桃子,眼白布满血丝,里面翻涌着深不见底的恐惧、绝望,还有一种近乎崩溃的悔恨。
“大明…”母亲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破碎得如同被撕开的旧帛。她挣扎着想站起来,挣脱孙子孙媳妇的搀扶,身体却虚弱地晃了一下。徐明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她单薄的肩膀。那肩膀在他掌心下剧烈地颤抖着,传递出一种濒临坍塌的脆弱。
“妈,别急,慢慢说。”徐明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尽量放得平稳,尽管他自己的心也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母亲死死抓住他的手臂,指甲隔着薄薄的衬衫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仿佛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徐母使了个眼色,示意徐明到急诊室外面说话。
徐明心知肚明,妈妈有重要事情要说。徐明示意他儿子徐阳和儿媳妇守着爷爷,他搀扶妈妈走出急诊室。
到了急诊室门外,徐母她急促地喘息着,语无伦次,混乱的词语碎片般迸溅出来:“…配型…要亲人…你爸…他…他其实…”巨大的痛苦扼住了她的喉咙,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终于,那个被岁月和刻意遗忘尘封的名字,带着血淋淋的过往,从她颤抖的唇齿间艰难地挤出:“…高冬雨!”
这个名字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病房凝滞的空气中炸开。
徐明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他僵在那里,如同被钉在原地的一座石像。只有胸腔里那颗心脏,在短暂的停顿后,开始以一种疯狂失控的节奏猛烈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回响。高冬雨?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可这个名字从母亲嘴里吐出时,带着一种宿命般的、令人窒息的沉重。
母亲接下来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潮水,汹涌地将他淹没:“…那个女人…你爸爸年轻时候第一个相爱的人,他们同居了,并且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可是我父亲是老院长,于是利用权威让你父亲做了我们家的乘龙快婿。你父亲他后来知道高冬雨有了他的私生女…是我…是我拦着他不让找…”
徐院长母亲她泣不成声,巨大的悔恨几乎将她压垮,“报应啊…都是我的错…她那时…也在咱们医院…后来…被伤透了心…走了…听说…去了邻市的中心医院…一直一个人…没再嫁过…她生了个女儿…你爸爸的女儿…只有她…只有找到那个孩子…你爸才有救…”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徐明的心上。父亲…还有一个女儿?一个被刻意遗忘、被深深伤害、被剥夺了父爱的亲生女儿?而这一切,竟源于母亲的阻拦?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世界在他眼前扭曲、变形。那个他敬若神山、给了他一切的父亲形象,瞬间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他用了近四十年构建起来的、关于家和血缘的全部认知,在这个残酷的真相面前,轰然坍塌,碎成齑粉。
“妈,”徐明的声音异常沙哑,仿佛声带被粗砂纸磨过,但他竭力维持着最后一丝镇定,支撑着自己,也支撑着眼前濒临崩溃的母亲,“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高冬雨是具体哪个邻市中心医院?还有…那个高冬雨女儿的名字?知道吗?”
母亲茫然地摇头,泪水汹涌滑落:“不知道…只知道她姓高…她恨透了你爸…恨透了我们…我…我不知道…”
线索只有这一个名字。一个冰冷、遥远、充满恨意的名字——高冬雨。
没有时间消化这颠覆性的琼瑶式的身世剧本,也没有时间去咀嚼那汹涌而来的复杂情感。徐明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刺入肺腑,带来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他扶着母亲在急诊室外面长椅上重新坐下,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您不着急,您媳妇和大孙子和孙媳妇跟您一起守好爸。我明天去找。找高阿姨好吗?”
“好的呀,大明,明天越快越好,呜呜”徐院长母亲一边说一边呜咽着。
院长室办公室主任贺强听到徐院长老爸突发疾病消息也火速赶来。
徐院长交代贺强,立即打听医院退休的老同志,看看有没有人知道高冬雨医生的有关消息。
贺强不好多问为什么要寻找高冬雨医生线索,跟老爷子抢救有什么关系。只是服从命令,快速回到办公室打电话寻找高冬雨的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