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璆的战术手套被能量场熔化了三根手指。
他盯着全息屏上疯狂跳动的辐射值，后槽牙几乎咬出血腥味。三小时前，南海遗迹的量子屏障突然坍缩，此刻他正站在漂浮平台上，脚下是沸腾的深蓝色漩涡——那根本不是什么古代文明遗迹，而是个被唤醒的星门。
“沈瑜！你的重力锚还能撑多久？”
耳麦里传来电流杂音，女人清冷的声音像把刀劈开混沌：“两分十七秒，但潮汐力正在撕裂对流层。”她话音未落，整片海域突然陷入绝对寂静，连浪花都凝固在半空。
陆璆猛地转身。
遗迹中央的能量核心爆发出纯白光柱，刺得所有人睁不开眼。当视力恢复时，他看见此生最荒谬的画面——
一艘直径超千米的流线型飞行器悬停在海平面上，银白色外壳流转着液态金属光泽，十二道光翼如同神明展开的披风。更令人窒息的是，舱门处正走出七个外星生命体，他们的身形像被拉长的琉璃艺术品，皮肤下隐约可见星云状的光纹。
“不要开火！重复，不要开火！”
沈瑜的吼声从指挥舰炸响，但已经太迟了。某位惊慌的士兵扣动激光炮，蓝色光束撞上外星人面前的防护罩，激起一圈圈涟漪般的金色波纹。
为首的外星人缓缓转头，七双不同颜色的瞳孔同时锁定陆璆。
那瞬间他浑身血液凝固——不是恐惧，而是某种超越语言的共鸣。对方抬起手，掌心浮现出由光粒子组成的符号，竟与甲骨文中的“友”字有七分相似。
沈瑜的靴跟重重磕在甲板上。
她扯掉被汗水浸透的军帽，任由乌发在狂风中乱舞。三天前在月球背面的谈判桌上，她就预感会出大事，那些外星使节团闪烁其词的态度，还有总工程师突然中风的蹊跷……
“陆璆，接通他们的脑波翻译器。”她抓起扩音器，声音却卡在喉咙里。
外星人们开始移动了。
他们行走的姿态像在跳某种祭祀舞蹈，足尖点过海面时，波纹中竟绽放出实体化的莲花。最年长的那位停在陆璆面前，伸出三根手指轻点他眉心——
轰！
无数记忆碎片突然涌入大脑，陆璆踉跄着抓住栏杆。他看见银河旋臂中的星舰墓场，看见燃烧的行星在超新星爆发中解体，最后定格在一颗湛蓝的星球上——正是地球，但大陆板块完全不同。
“他们……在展示历史。”他喘息着转头，却撞进沈瑜震惊的瞳孔。
女人脖颈处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那是三天前他们在月球舱体里被“意外”泄露的辐射灼伤的位置，当时沈瑜还笑着调侃像纹身。
外星人忽然集体后撤半步。
年长的那位张开双臂，光翼如孔雀开屏般展开，每片羽毛都镶嵌着微型黑洞。陆璆的战术目镜瞬间过载，但他看清了隐藏在引力扭曲中的全息影像——
那是地球，但被改造成蜂巢状的星际枢纽，无数外星飞船在平流层穿梭。而站在枢纽中心指挥的，竟是穿着白色研究服的沈瑜。
“谎言。”她突然冷笑，军刀出鞘时带起一串血珠。
陆璆这才发现，所有士兵的脖颈都出现了金色纹路，像被无形的线操控的傀儡。他猛然想起三天前在医疗舱，沈瑜把他的抑制剂换成了葡萄糖。
“你早知道了，对不对？”她逼近时，刀尖已经抵在他喉结，“总工程师的‘中风’，月球背面的磁场异常，还有你突然要求加装的脑波干扰器……”
海面突然剧烈震动。
外星飞船下方浮现出直径十公里的时空裂隙，无数银色触须从裂缝中探出。陆璆的余光瞥见沈瑜握刀的手在发抖，那抹金色纹路已经爬上她的颧骨。
“他们不是来结盟的。”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战术手套残片刮破她掌心，“看看那些触须，和我们在百慕大打捞的残骸结构完全相同。”
沈瑜的瞳孔骤然收缩。
去年在三角洲海域，他们从坠毁的外星探测器里找到的生物金属，正是这种银白色带螺旋纹路的材质。而当时所有接触过残骸的队员，都在三个月内死于脑癌。
外星人再次发出鸣叫，这次的声音带着金属震颤感。
他们身后的时空裂隙突然喷发出紫色雾气，所到之处海水沸腾成血红色。陆璆的耳膜几乎爆裂，却听见沈瑜在他耳边说：“还记得你教我的《淮南子》吗？‘四方上下曰宇，往古来今曰宙’……”
她突然甩开他的手，军刀深深刺入平台控制台。
刺目的电弧中，被篡改的古老星图在全息屏上展开——那是夏朝祭祀用的二十八宿图，此刻却标注着十二个跳跃点坐标。
“你们想要这个？”沈瑜的声音带着诡异的温柔，金色纹路已经爬满半张脸，“可惜啊，我修改了引力锚参数。”
外星人首领发出尖锐的啸叫，光翼突然转向指挥舰。但为时已晚，沈瑜按下自毁按钮的瞬间，陆璆看见她眼底闪过和自己相同的疯狂——
那根本不是地球的星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