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慈恒嗓音含笑，悠悠开口：“不曾记错。这般重要之事，本尊岂会有误？不过你不知罢了。你师尊想来从未与你提过，便是天极宗内同辈师兄弟，知晓此事的也寥寥。”
“少听他胡言乱语！”黎渊刚要开口捧场追问，识海里忽然传来隋明昭又气又笑的声音：“根本没这回事。我只收过你一个亲传弟子，哪来的其他？”
黎渊没搭话，也不知是否将他的话听进了心里。
隋明昭恨恨道：“这老东西分明在挑拨我们之间真挚的师徒情谊！”
他难得认真解释：“实话实说，若没遇见你，我压根就没打算收……”
“等下。”黎渊倏然开口。
“怎么？”隋明昭立刻扬起声线，带了几分得意：“相信师尊说的话了？”
“倒也不全是。”黎渊神识幻化的小人唇角扬起，眸中泛起清浅笑意，“不过是好奇一件事。”
“不全是？”隋明昭挑眉重复，语气陡然沉了几分，眯起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危险的意味，“什么叫不全是？你不信任为师？觉得会瞒着你？”
黎渊笑而不语。
隋明昭盯着那与黎渊形貌别无二致的缩小版小人，终究泄了气，眼神一软，无奈道：“算你厉害，为师不与你计较。说吧，好奇什么？”
他忽而又谨慎起来：“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好奇什么收徒之类闲事，那就请免开尊口。我收你之前，别说是亲传，连记名弟子都不曾有过。你要是好奇赵翼的那种无稽之谈，拿那些胡话来问，为师可懒得回你。”
黎渊略过这话茬，径自忽略掉隋明昭阴晴不定的语气，“我只是好奇——师尊您不是曾说过与赵翼是少时学堂的同窗吗？同窗之间，纵有年岁差，应该也差不了几岁吧？”
说着黎渊眼眸愉悦地弯起，图穷匕见：“可您怎么一口一句称那赵翼是‘老东西’呢，徒儿琢磨着，若他是老东西，那您……”
后半句黎渊自觉省去未说，但两人都心照不宣，他话里藏着什么意思已是不言而喻。
隋明昭不恼反笑，低低出声：“倒真是长大了，如今噎为师的本事愈发渐长。”
黎渊勾唇，从容回敬：“徒儿不过是实话实说。”
……
“这事过去快一百年了。”假慈恒目露回忆，“他姓‘林’，你可曾听说过？”
林？这个姓黎渊可耳熟的很。十年前那个在吴家庄布噬魂阵所谓的“神使”，不正就是姓“林”的吗？
他心念百转，面上依旧不显，语气淡然：“不曾听说。”
随后，稍作停顿，微蹙着眉，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又忙问：“什么林？”
假慈恒：“双木林。”
假慈恒紧紧盯着他眼睛：“可有些许印象？”
“仙尊说笑了。”黎渊眉目舒展，神态自若，仿佛方才那点思虑从未掠过心间，“我至今年岁不过十几载，拜入师尊门下尚不足二十载，纵使想对百年前的人物留有印象，却又从何谈起？”
假慈恒面上掠过一丝尴尬：“是本尊口误。你在宗门内可曾听闻过，有什么传闻说这姓氏与你师尊相关？”
黎渊挑眉:“仙尊不是说宗内知晓此事的寥寥无几吗？”
“既然寥寥无几，我师尊都未曾与我说过，我又从何处听闻？”
假慈恒静默了片刻，忽而轻笑一声:“是本尊大意了，这般带有风月味儿的传闻，你师尊怕是早就明令禁止宗内知情者外传了。”
识海里的隋明昭咬牙切齿:“谣言！他这是赤裸裸的造谣！想在你跟前毁我清誉！”
黎渊嫌他烦，一针见血指出:“得了吧，师尊，您有什么清誉可言？五年前民间虽不敢明言，暗里编排您的风月话本却堆成小山，百姓喜闻乐见，反正又不是头一遭，就算是造谣，多这一个谣言不多，少它一个不少。您这般激动做什么？再说了，从某种意义上，他说的也没错啊，您的确曾明令禁止过以您为蓝本编造的风月话本。”
隋明昭气得心口发闷:“你这是偷换概念！”
黎渊神识幻化的小人垂着头，牙关紧咬，唇线抿成一道细痕，眼角却溢出丝缕笑意。
隋明昭余光瞥见，顿时眼神一凝，警觉起来:“不对，你今日怎么总帮他说话？”
他伸手就把小人抓过来，黎渊躲闪不及，被他攥紧在五指之间。隋明昭指尖轻抬起缩小版黎渊的下颌，审视的目光细细地在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上逡巡，危险地眯起眸子:“说话！”
黎渊才不会被他这种装模作样吓到，缩小版的小黎渊猛地后仰，避开隋明昭的指尖，抗议道:“没有！没帮他说话！”
没有？还敢说没有？
隋明昭可没忘记，这小家伙先前用他的话反噎自己时，那句刺耳的“老东西”。
他刚要开口，识海外忽又传来假慈恒的声音。分神之际，神识幻化的小人趁机从掌心滑脱，临走前还挑衅地勾唇一笑，化作云雾骤然消散。
“你师尊年轻时风流得很。”假慈恒眸光悠悠，似在追忆年少时光。
“他如今也未见得老。”黎渊蓦然接口。
二人抓的重点显然不在同一频道。
假慈恒一怔，话题被黎渊带偏:“也是，修真者不困于岁月。”
只要修为足够高深，哪怕几千年过去，都能维持一副年轻的面容。
假慈恒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正是因为你师尊年少风流成性，所以……”
“所以跟姓林的勾搭上了？””黎渊懒得听这些捕风捉影的话，直接打断对方，又依照风月话本的套路，抛出个荒谬的故事走向。
隋明昭在他识海出声抗议，黎渊充耳不闻。哪想假慈恒的反应比隋明昭更激烈:“怎么可能？！那可是师徒乱，伦！罔顾人伦！虽说你师尊私德有亏，但他好歹守着最后一丝底线，你也不能这么无根据地编排他……”
隋明昭不再抗议了，估计他也没想到假慈恒会突然替他说话——不，不是维护，分明又是在暗搓搓贬低他！什么叫私德有亏？何况他何时与姓林的有师徒关系了？
污蔑！纯属污蔑！
黎渊神情自若，仿佛假慈恒指责的不是自己：“仙尊，方才不是你说我师尊风流成性，与姓林的有风月传闻么？”
“你要是不这么说，我也不会朝这方面想。况且——”黎渊摊手，语气无奈:“我至今才知师尊在我之前竟收过亲传弟子，一时没适应过来，没往师徒关系上琢磨，还以为他们是风月话本里寻常的爱侣关系。”
“……并非爱侣。”假慈恒从未觉得这个词如此难以启齿，他顿了顿，道:“本尊直说吧，并非爱侣。虽说你师尊私德不修，但二人关系除了师徒，还真不是……”
爱侣，二字烫得他舌头发紧，假慈恒转口道:“非道侣关系，顶多是林之平单相思罢了。”
“他就是个舔狗，舔到最后连命都差点搭进去。”假慈恒眼里漫着嘲意。
林之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