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晨雾还未散尽，城西破庙的飞檐上凝结着晶莹的露珠。望舒踏着满地碎瓦踏入祠堂，梁上悬着的蜘蛛网在穿堂风中轻轻晃动，褪色的壁画上，残缺的神像正用空洞的眼神俯瞰着她。潮湿的霉味混着香火余烬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攥紧手中刻着龙纹的玉牌，心跳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磨蹭这么久，还以为你不敢来了。”苏凝玉的声音从神龛后传来，绯色裙摆扫过斑驳的青砖，鎏金铃铛在她腰间叮咚作响。她倚着断柱，指尖把玩着枚精巧的琉璃哨，突然将哨子凑近唇边，尖锐的哨音划破寂静，惊起梁间沉睡的蝙蝠。
望舒皱眉后退半步：“叫我来究竟何事？”话音未落，庙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十几个黑袍修士手持法器闯入，兜帽下露出的眼眸泛着诡异的幽蓝。为首的修士冷笑一声，法器上缠绕的锁链哗啦作响：“望舒神尊，果然在这里！”
苏凝玉挑眉轻笑，脚尖踢开脚边的碎石：“来得倒快。”她手腕翻转，琉璃哨突然化作一柄银枪，枪尖流转着凤凰真火：“这些家伙追了我三天三夜，本小姐烦透了，就借你的手清理清理吧。”
望舒瞳孔骤缩，灵力在掌心翻涌。黑袍修士们已经结成阵形，法器迸发的幽蓝光芒交织成网，将破庙笼罩其中。为首修士狞笑：“神尊又如何？今日你与这叛逃的龙族余孽，都得死！”
战斗一触即发。苏凝玉率先发难，银枪横扫带起漫天火雨，却在触及法阵时被生生弹回。望舒挥动诛仙剑，剑气与幽蓝光芒相撞，激起阵阵轰鸣。她余光瞥见苏凝玉被两名修士夹击，裙摆被划出长长的裂口，心中一紧，剑气转向将敌人逼退。
“谁要你救！”苏凝玉咬牙切齿，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上，“管好你自己！”她突然将银枪插入地面，凤凰真火顺着青砖蔓延，在法阵上烧出大片焦痕。黑袍修士们神色大变，为首者怒喝：“先解决那龙族丫头！”
幽蓝锁链如毒蛇般缠住苏凝玉的脚踝，她踉跄着跪倒在地。望舒心急如焚，正要冲过去，却见苏凝玉突然回头，眼神中闪过狡黠：“还愣着干什么？破阵啊！”她掌心浮现出龙族秘纹，猛地拍向地面，整座破庙开始剧烈震动。
望舒心领神会，调动体内星辰之力注入诛仙剑。剑身爆发出璀璨青光，与苏凝玉的凤凰真火轰然相撞，两股力量交织成漩涡，将幽蓝法阵撕扯得支离破碎。黑袍修士们发出惨叫，在光芒中化作飞灰。
尘埃落定，苏凝玉狼狈地爬起来，抹去嘴角血迹：“算你还有点用。”她踢开脚边的法器残骸，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的卷轴，“接着！”
望舒接住卷轴，展开一看，竟是张泛黄的舆图，图上用朱砂标记着东海深处的某处秘境。苏凝玉倚着断墙，漫不经心地擦拭银枪：“别以为我是在报恩。这地方藏着能解开你身世之谜的东西，顺便……”她顿了顿，眼神变得复杂，“也能让某些人好好清醒清醒。”
庙外传来云层翻涌的闷响，暴雨即将来临。望舒望着舆图上的标记，又看向苏凝玉：“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苏凝玉突然靠近，温热的呼吸扫过望舒耳畔，“你和我一样，都是被抛弃的人。”她直起身，将琉璃哨抛向空中，化作凤凰虚影：“父亲早就知道你的身份，却装作若无其事。既然他不敢面对，那就由我们来撕开这层遮羞布。”
望舒浑身一震，舆图在指尖微微发颤。苏凝玉已经转身走向庙门，绯色裙摆掠过满地狼藉：“三日后子时，东海漩涡处。敢不来，我就把你偷偷流泪的样子传遍三界。”
暴雨倾盆而下，望舒站在破庙中，听着雨水砸在残垣断壁上的声响。手中的舆图被雨水浸湿，朱砂标记却愈发鲜红，仿佛在召唤着她。庙外的雨幕中，苏凝玉的身影渐行渐远，而她知道，一场关于身世的风暴，正在黑暗中悄然酝酿。
三日来，东海的天色始终被铅云笼罩。子时的潮水翻涌如沸，漩涡中心形成巨大的漏斗，漆黑海水裹挟着碎冰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望舒立于浪尖，神纹在眉心明灭，九对羽翼展开时带起璀璨星芒，与苏凝玉化作的赤红色凤凰虚影并肩悬于半空。
“怎么，怕了？”苏凝玉抖落尾羽上的冰晶，尖锐的喙啄向望舒肩头，“早知你这胆小鬼不敢跳，我就该用捆仙绳把你绑来。”她话音未落，下方漩涡突然发出龙吟般的轰鸣，漆黑的海水裂开蛛网状的纹路，露出深处幽蓝的光带。
望舒深吸一口气，星辰之力在周身流转。她望着漩涡底部若隐若现的青铜大门，想起舆图背面那行小字——“血脉为匙，神纹启封”。苏凝玉已化作人形，绯色裙摆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她甩动鎏金铃铛：“愣着干什么？难不成要等本小姐亲自推你下去？”
两人同时坠入漩涡。海水如巨蟒缠绕，望舒运转灵力在周身形成防护罩，却仍能感受到水压带来的剧痛。苏凝玉的银发在水中舒展，她指尖凝聚龙族咒文，与望舒的星辉之力相撞，竟在海水中撕开一条通路。青铜大门近在咫尺，门上雕刻的龙与凤交缠盘旋，空洞的眼窝正对着她们。
“把手放上去。”苏凝玉喘着粗气，指尖点在望舒眉心，“用你的神血和神纹。”
望舒迟疑片刻，诛仙剑划破指尖。鲜血滴落在龙目上的瞬间，青铜大门轰然震动，古老的符文亮起幽蓝光芒。门缝中渗出的黑雾带着腐臭气息，隐约传来锁链拖拽的声响。苏凝玉突然拽住望舒向后急退，三道黑影如离弦之箭从门内射出，在海水中掀起腥风。
“是噬魂鲛！”苏凝玉银枪出鞘，枪尖凤凰真火将海水煮沸，“小心它们的鳞片，碰一下神魂俱散！”噬魂鲛通体透明，骨骼脉络间流动着诡异的紫芒，张开的巨口中布满倒钩状的利齿。其中一头甩动尾鳍，无数菱形鳞片如暗器般射来，望舒挥动诛仙剑，青光所到之处鳞片纷纷化为齑粉。
战斗的余波震得青铜大门剧烈摇晃。望舒瞥见门缝中闪过半幅画卷，画面上女子的眉眼与烬羽别无二致。她心急如焚，趁噬魂鲛被苏凝玉缠住的间隙，猛地冲向大门。身后传来苏凝玉的怒喝：“望舒！你疯了——”
冰凉的黑雾瞬间包裹全身，望舒感觉无数细小的针刺入皮肤。她强忍着剧痛，将掌心按在门上残留的凤凰图腾处。神纹与图腾共鸣，整座海底秘境开始震颤。噬魂鲛发出凄厉的尖叫，化作血水融入黑雾。青铜大门缓缓开启，露出内部布满青苔的石阶，尽头悬浮着一座水晶棺椁。
苏凝玉骂骂咧咧地追上来，银发上还沾着噬魂鲛的黏液：“下次再敢擅自行动，我就把你的翅膀拔下来当扫帚！”她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目光死死盯着水晶棺椁。棺中女子身着凤凰族的赤金婚服，面容与望舒如出一辙，只是眉间没有神纹，心口插着半截龙形断刃。
“这是……”望舒的声音颤抖，指尖触碰到水晶棺的瞬间，一段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千年前，龙族与凤凰族联姻当夜，一场突如其来的背叛打破平静。身着嫁衣的烬羽被龙形断刃刺穿，而挥刃之人——竟是沧溟。
“不可能……”苏凝玉踉跄后退，撞倒一旁的青铜烛台。烛火熄灭的刹那，水晶棺周围的壁画突然活了过来。画面上，年幼的苏凝玉被沧溟抱在怀中，而烬羽神色冷漠地站在远处，怀中襁褓中的婴儿赫然是望舒。
海底秘境开始崩塌，碎石如雨点般落下。望舒望着壁画上沧溟决绝的眼神，泪水混着海水滑落。苏凝玉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先出去！这些秘密，我们迟早要讨个说法！”她化作凤凰，叼起望舒冲向海面。
当月光重新洒在两人身上时，漩涡已经消失不见。苏凝玉瘫倒在礁石上，望着波涛汹涌的海面喃喃自语：“原来我才是那个多余的……”望舒沉默不语，心中翻涌的情绪比海底的漩涡更令人窒息。远处的龙宫灯火通明，而她们知道，这个被海水掩盖的真相，即将掀起比噬魂鲛更可怕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