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示白瘫坐在吱呀作响的椅子上，目光呆滞地望着手机。
“唉，看来得换工作履历了。”他自嘲地笑出声，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
手机屏幕亮起，他点开了和老爹的聊天框，指尖悬在键盘上方半寸，迟迟落不下去。
嗯……怎么告诉他自己刚找的铁饭碗丢了？
看着崔泽安和张老发来安慰的消息，张老还在告诉自己明天尽管来，别管别人的话。
程示白心中苦恼，又怕自己去了给他添麻烦，不由地叹了口气。
窗外飘来楼下大排档的喧闹声，烤串的香气混着啤酒味钻进窗缝。
程示白的肚子咕噜一声，想着自己还没发的工资，他也不能奢侈一把下楼去吃大排档，只能抓起桌上的玻璃水杯，仰头灌下一口冷水。
冰凉的液体滑过他的喉咙，却浇不灭胸腔里灼烧的怒火。
“这年头怎么还有这种不讲理的老顽固？”他心中默默吐槽，“听那口气像是有点背景……但是背景再大就能随便诬陷人吗？”
正嘀咕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炸响，打断了他心里的思绪。
程示白猛地站起身，椅子在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睡衣，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了人的样子。”
“谁啊？”他的声音带着被打断思绪的烦躁，脚步却不由自主放轻了些。
他透过猫眼望去——只见沈星然精致的妆容在楼道声控灯下忽明忽暗，身后站着沈老爷子，还有缩着肩膀的苏盛。
程示白的手指刚搭上冰凉的门把手就僵住了，心脏开始不受控地狂跳。
这位大小姐怎么来了？身后还跟着下午那个老头？
门拉开的瞬间，楼道里的穿堂风卷着沈星然身上的茉莉香水味涌进来。
程示白后退半步，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扫视。
他的余光瞥见苏盛，喉结滚动着咽下一口唾沫。
“程示白……”沈星然刚开口就被截断。
“沈小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他倚着门框，指尖轻轻敲击着木质门板，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还是说，沈老先生想再帮您的朋友找个‘骗子’医生？”
最后几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带着明显的嘲讽意味。
他的目光扫过沈星然手中精致的礼盒，又落在苏盛局促不安的脸上，微微挑眉，这时……来道歉的？
沈星然不由得一愣，这是程示白第一次这么和她说话！
沈老爷子却是回过神来了，知道他面色不好的原因，他的白胡子颤了颤，立刻笑呵呵地往前凑：“小程啊，误会！全是误会！”
他一把拽过苏盛，像拎小鸡似的把人往前推，连忙打圆场：“都是这个老糊涂被那个泼妇当枪使了！医院那边根本没开除你！你放心！上面他也打电话解释过了！”
老人的笑声震得程示白耳朵都有些发麻，“你明天照常去上班就好了！他知道自己误会了你，现在肠子都悔青了，非吵着要来给你赔罪！”
苏盛的脸涨得比猪肝还红，眼珠子转来转去，就是不敢看程示白的眼睛。
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对不住……小程，嗯……我给你添麻烦了，是我轻信了人给你……”
话没说完就被自己的咳嗽打断，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得人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程示白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下午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孕妇撒泼时扯住他白大褂的力道，苏盛愤怒的指责声，还有围观人群看戏般的目光。
程示白抱臂看着苏盛涨红的脸，心中冷笑连连。
好一招以退为进！先让德高望重的沈老爷子出面，再摆出一副知错能改的姿态。
但他岂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不敢当。”他漫不经心地转着袖口的纽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一句误会就能抹去下午发生的事？就能当我在众人面前被污蔑是假的？”
他突然逼近苏盛，“您当时说要让我滚出医院，说我‘攀附权贵，人模狗样’。”
沈星然的睫毛猛地颤动，她从未见过这样锋芒毕露的程示白。
往常那个温润如玉的男人，此刻像只竖起尖刺的刺猬，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她攥紧礼盒的手指关节发白，突然开口：“程示白，监控视频我已经看过了……”
“所以呢？”程示白打断她的话，目光扫过沈老爷子欲言又止的脸，“是想证明我清白，好让我继续回去当那个随叫随到的受气包？”
他突然觉得无比疲惫：“\"我也是人，不是圣人。”
楼道里陷入死寂，只有声控灯每隔几分钟闪烁一次。
苏盛突然重重叹了口气，佝偻着背往前半步。
老人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诚恳：“小程大夫，我错了。”
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泛着血丝：“我年轻时带兵打仗，最恨弄虚作假的人。今天……是我老糊涂，被表象蒙蔽了双眼。”
程示白看着苏盛鬓角的白发，果然是当过兵的人，道歉都带着军人的干脆。
眼前这个固执的老人，不过是个坚守原则却用错方式的可怜人。
但他会这么轻易原谅吗？当然不会。不过是看在沈老爷子的面子上，给双方留个台阶罢了。
他胸腔里的怒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
“我明天会回医院。”他低声说道。
“但苏老先生，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像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他转头看向沈星然，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迅速移开，“至于沈小姐的礼物，还是请回吧。无功不受禄。”
他看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心中也有些沉闷，很快移开了目光。
沈星然呼吸一滞，他这是……因为苏爷爷把她也一同拒之门外了？
沈老爷子立刻拍手大笑，打破尴尬的气氛：“好了好了！今晚必须去醉仙楼吃顿好的！”
老人转头朝苏盛挤挤眼，示意他找个台阶下了：“老苏请客，就当赔罪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