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破的硝烟尚未散尽,焦糊与血腥混杂的气息弥漫在街巷。
刘备踏过朱雀门废墟时,脚下的青砖仍带着震天雷的余温。
断壁残垣间,幸存的百姓瑟缩于破败门扉之后,眼中交织着惊惶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期盼。
他勒住小白龙,目光扫过狼藉的街道,声音不高,却穿透了死寂。
“传孤令,封刀剑入鞘,戈矛枪等利器用麻布、丝绸等物包住枪头,利刃是对着敌人的,而不是我汉家百姓,所有欺民、辱民者,立即明正典刑,立斩不赦。”
“此外,伤者,无论军民,即刻救治降卒,卸甲归田,既往不咎。”
“流离失所者,于各坊设粥棚赈济,官府大开粮仓助其归宅,要是不够,就把军粮拿出来先供百姓们吃喝。”
“若是依旧不够,我刘备亲自去城里的富户打条子借,反正不管如何,自这个秋天开始,长安城内不准有一个百姓饿死,不准有一个汉家子民冻毙于风雪。”
“王上仁德。”
众文武皆感佩之至,在刘备的命令下,高效的执行这些政令。
汉军士卒收起染血的刀兵,在军官带领下,一部分开始清理废墟、扑灭残火。
一部分协助医官抬运伤员,不分敌我。更有军需官打开随军粮车,在主要街口支起大锅,粟米的香气第一次压过了硝烟与血腥。
饱受惊吓的长安百姓,从门缝中窥视着这迥异于以往任何一次“破城”的景象,紧闭的门户,终于试探性地,一扇扇打开。
三日后,未央宫前殿。
粗粝的麻布覆盖了御阶上袁绍留下的暗红血渍,简单擦拭过的殿柱尚存刀痕。
刘备未着冕服,仅一身洗得发白的玄色布衣,立于阶上。
阶下,贾诩、郭嘉、荀彧、徐庶、鲁肃、诸葛亮、曹操、关羽、张飞等文武肃立。气氛凝重,全无胜利后的喧嚣。
“长安虽复,疮痍满目。袁逆虽诛,天下未安。”
刘备声音沉缓,目光扫过众人,“今日所议,非庆功,乃安天下。”
“首务有三,安民、抚军、收权!”
这时戏志才呈上连夜草拟的【安民十策】,其核心为“屯田减赋”与“赦令安反”。
屯田令,以关中无主荒地及部分官田,分予流民、降卒耕种。
第一年免赋税,官府贷予粮种、农具。刘备亲批,“凡屯田者,即为汉民,受律法庇护,敢侵扰者,严惩不贷!”此令一出,流民归附如潮。
减赋诏, 免除关中诸郡当年及次年秋赋,只征口赋(人头税)之半,以苏民困。同时严令各郡县官吏,不得借机加派勒索,“敢有违者,斩立决,家产充公!”荀彧负责督行,其族侄荀攸亲赴三辅巡查。
赦令,也就是 赦免所有被迫从袁、或被胁裹入袁军之官吏、士卒、士绅。
唯袁氏核心党羽及犯有屠戮百姓、劫掠奸淫重罪者不赦。
此令由韩韬主持甄别,迅疾而精准,迅速瓦解了潜在的抵抗力量,稳住了关中人望。
抚军,由曹操主持。对战功卓着者论功行赏,阵亡将士厚恤家属,伤残者妥善安置。
刘备特旨,以长安皇苑部分土地及抄没袁绍宠臣府邸所得资财,设立“忠烈园”与“养济院”,奉祀英灵,赡养孤寡。将士闻之,无不感泣,军心彻底归附。
收权,此乃重中之重,亦最为凶险。袁绍虽死,其残余势力及关中本地豪强盘根错节。
刘备以雷霆手段行之,吕布总领长安城防及关中诸军事,张飞为副,赵云掌宫禁宿卫,关羽、孙坚、臧霸三部前去攻伐清剿尚在负隅顽抗的冀、并、青、徐等州的小部分郡县。
原袁绍部曲,择其精壮者打散编入各部,余者遣散归农。
韩韬、习祯带着一群法家之士在长安坐镇,以“附逆”、“害民”等罪,迅疾查办袁绍核心官僚及民怨极大的贪官与酷吏。
荀彧则主持“察举贤良”,不拘出身,从流民、寒门、乃至降官中选拔干才,填补空缺。短短半月,三辅郡县官吏焕然大半。
由徐庶、鲁肃督率精干吏员,查封袁绍内库及党羽家产。
所得金银粮秣、珍宝图籍,尽数登记造册,纳入户部统一调配,作为屯田、赈灾、军资之本。
刘备严令,“敢隐匿私吞一文钱、一粒米者,诛三族。”
……
深秋的风吹过渐渐恢复生气的长安街巷,吹散了未央宫的血腥。
当第一批屯田流民在渭水之滨播下来年希望的种子。
当受伤的老兵在“养济院”喝上第一口热粥,当市集的货郎重新怯生生地吆喝起生意,一种久违的、名为“秩序”与“希望”的力量,开始在这座饱经沧桑的帝都悄然滋长。
刘备立于渐次修复的宫墙上,望着炊烟袅袅的闾阎,对身侧的司马徽轻声道。
“德操,民心初定,根基方立。然此仅第一步,前路犹艰。”
司马徽笑了笑,“玄德以仁心行霹雳手段,根基已固。下一步,当立朝纲,正名位,使天下知所向。”
“不过……我……”
刘备知道司马徽已生退意,然而他转身死死的拉住了对方的手,眼中泛着泪光。
“德操,你要弃我而去么?”
司马徽苦笑一声,他本就是隐士,比起朝堂上的生活,更喜欢过那闲云野鹤的日子。
既然天下已经定鼎,也就想着功成身退,深藏功与名了,不想再搅和进天下这盘棋局里。
“玄德,你知我志向,就莫要强行挽留了,我志不在此,出山之前就已经说过。”
“还有我那兵法、阵法、奇门遁甲、术数之道都已经有了传承人,奉孝、元直、孔明他们都很不错的,已经尽得我的真传。”
“再说玄德你的麾下早已群贤毕至,差一个司马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其实眼下的我居庙堂之高,或处江湖之远,差别已经不大。”
刘备虽然不舍,但见司马徽去意已决,只能遗憾的松了手。
不过在司马徽离去之前,刘备还是在其他人艳羡的目光之中,把本朝第一个超品国公的爵位给了司马徽,并作出承诺,只要司马徽的后人想,随时可以来袭爵。
对这个决议没有人不服,因为自司马徽出山之后,所有的政务都是其一手把控的,哪怕坐镇荆襄的时候也是如此。
后来蜀汉的江山之重,更是被其一肩挑之。其人的治政理政能力,无人不叹服。
郭嘉、徐庶、诸葛亮、荀彧、关羽、张飞、赵云这些新朝的文武都曾跟着司马徽学过或是文事,或是武事方面的学问,都是执弟子礼的。
故而对司马徽封公,也没人敢提出异议。他本人倒是不想受,但刘备耍起了无赖,一副你不接受就别想走的无赖模样,因此司马徽只能苦笑着接受了爵位,成了一个在野的新朝第一人。
……
时间过的很快,凛冬将至,未央宫却因一场关乎国本的朝议而气氛炽热。
前殿炭火熊熊,驱散寒意,却驱不散群臣心中激荡的波澜。
远在成都的王宫已经搬迁,朝会,以及六部大臣,文武百官,自然也就从成都迁徙到了长安,回到了这个让他们朝思暮想的旧都。
倒是有人提议回洛阳,说反正长安也是要大修的,修洛阳一样。
这个提议却被刘备给否了,虽然说关中地区民生凋敝,滥砍滥伐严重,地力变得越来越贫瘠,可这地方的战略价值太大了,比什么蓟县,洛阳,更适合做一朝首都。
当然了,最核心,也最重要的是,刘备想直接横推西域三十六国,把那里永久变成汉朝的领土。
趁着鄯善,也就是后世的楼兰还没有被风沙掩埋,赶紧将其灭了吧,要不然后人总有什么春风不度玉门关,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执念。
经过刘备了解,如今的鄯善还挺富庶,挺强盛的,但是在霸汉时代,不允许有这么牛逼的存在。
等文武到齐,进长安的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大朝会核心议题只有一个。
那就是新朝之制,如何立?是悉遵旧制,还是革故鼎新?
按理说这事不用争,三省六部制已经在原先的蜀汉政权运行的畅通无阻,可如今的朝堂上不是还有那些归附的北方士族与官员么,他们不同意在北地行新制。
这些人力主恢复汉初三公九卿之制,认为“名正则言顺,古制乃社稷之锚”。
卢植、蔡邕、韩说、黄琬等汉室老臣保持了中立,对复辟旧制与否,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态度。
而郭嘉、荀彧、戏志才等少壮改革派则痛陈时弊,言“三公权柄过重,易生权臣。九卿职权重叠,推诿低效。说袁绍之败,其制僵化亦是祸根。”
刘备端坐主位,静听良久。待争论稍歇,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
“孤尝闻,‘周虽旧邦,其命维新’。”
“汉承秦制而有损益,方有数百年基业。今乾坤再造,岂能尽弃前朝之失,又岂能全复旧章之腐?当取精用宏,创制垂统。”
随后刘备用冷冽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郭嘉身上。
“奉孝,汝与文若所拟新制,可呈于诸卿,以免新进的朝臣不懂规矩,乱了章法。”
刘备说话时板着个脸,潜台词也很明显,就是别和老子扯淡,你们北方系是输家,和那些老臣一样,闭嘴看看我玩就行了,再胡言乱语就收拾你们。
御史大夫马日磾看着一些熟面孔露出挫败的表情后神色古怪,一副你看,老夫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不管朝堂之上的风起云涌,郭嘉出列展开一卷帛书,清朗之音回荡大殿,将三省六部制的制度在新朝再次说了一遍。
不同的是三省六部制后面的事情,此后废州牧,复设州刺史,但仅为监察官,不领兵权,不治民政。地方行政重心在郡、县两级。
郡守、县令由中央直接任命,严格考课。并提出了“循名责实”四字考绩法,重点在劝课农桑、户口增益、狱讼清平、赋税均平。
察举制虽存,但严控名额,增加“策论”环节,由尚书台吏部曹主考,抑制门阀垄断。同时昭告天下,三年后正式在长安开科取士,开科举先河。
军事这边设“大都督府”总天下兵马(刘备自领大都督),下辖前、后、左、右、中五军大将军(初授关羽、张飞、赵云、吕布、曹操)。
精兵主力集中于中央(“宿卫”、“禁军”),地方只保留少量维持治安的郡兵(“府兵”),将领由中央调派,兵符须皇帝与大都督府合符方能调动。
在北方全面推行府兵制,选拔健壮农户,农时耕作,闲时操练,免其赋役,自备部分武器。国家提供甲胄重械及口粮补贴。寓兵于农,节省军费,亦使兵源与土地结合。
律法方面说的是约法省刑,德主刑辅。
废除了袁绍时期为巩固统治施行的诸多严刑峻法。
命卢植、蔡邕、法正、习祯等人主持再次修订新法律令,核心原则是“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务在宽简”,删减繁苛条文。
强调“教化”为先,在郡县广设“劝学所”,宣讲律法,调解纠纷。
重罪须经州、郡、县三级复核,防止冤滥。
新法正式更名为【昭武律】,意为开一代新风。
等郭嘉念完这些新制,朝堂震动。
虽有北方的官员暗议刘备“变更祖制”,然其条理清晰,切中时弊,且刘备态度坚决,南方一系的改革派占据绝对优势,这场议论也就很快结束了。
之后郭嘉、荀彧等人雷厉风行,以尚书台为核心,在长安迅速的,再次搭建起三省六部的框架,并主持扩充各部官员的差事,选贤任能,填补要津。
昔日门庭若市的袁氏党羽府邸,如今大多被征用为新设官署,文书往来,号令传递,效率远胜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