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给药，不让大夫瞧，每日只让粗使婆子递些冷粥烂菜，冻饿交加，精神一垮，病也就来了。等发热咳嗽不止，府里便推说染了时疫，拖到第七八日，人就没了。”
“到时候尸首一烧，埋在后山乱坟岗，谁也不知道是为何而死。外头只说是突发急病，不露痕迹，连官府都查不出什么。”
姜菀菀倒抽一口凉气。
“这……这也太狠了些。清珞纵有千般不是，到底也是因婚事所迫，才会铤而走险……”
烟凌叹了口气。
“这位表小姐啊，心比天高，命却太薄。自小被捧着长大，惯会作态，一心想着攀高枝，飞上枝头变凤凰。”
“要是出身好些，模样再出挑点，言谈举止再收敛些，说不定许侯爷真就收了她呢。毕竟侯爷这几年子嗣艰难，若有姿色女子能得宠，未必不能抬个姨娘。”
“可她既无根基，又无靠山，还敢行此险招，触怒侯爷与老夫人，落得这般下场，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清瑶语气中透着庆幸。
“还好没当众借她钱，那日她悄悄来找我，想借二十两银子买胭脂首饰，说是要讨好侯爷身边的小厮，打听动向。”
“我当时推说手头紧。要不然，她闹出这种事，许家上门要说法，那咱们主仆可就惨了，搞不好连小姐都要被牵连。”
姜菀菀轻轻摇头。
“清珞是不讨喜，行事轻狂，可也不该落到这步田地。她到底也是曾喊过我一声‘姐姐’的人。”
她转头对清瑶道：“好歹是一场姑嫂情分，平日虽有嫌隙，如今她落难，别的忙帮不上，你私下找熟人打点一下，别让她死得太难看。”
“若真熬不过去，也让她走得体面些。”
清瑶应下：“明白，小姐放心。奴婢认识府里看守柴房的胡婆子，我这就去走动关系，塞些银子，至少别让她受那份折磨。”
“不能让表小姐在侯府被折磨致死。再怎么样，也是一条人命。”
姜菀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袋，递了过去。
“这里面有三两银子，你拿去办这事。不必省，只要让她少受些罪便可。”
等清瑶走后，烟凌凑上前。
“大小姐，您看，连表小姐那样的人都敢为婚事拼一把。虽说许侯爷不算什么好归宿，她的做法也有问题，太急太险，可至少她是为自己争了。”
“她不甘心一辈子嫁个乡野秀才，过粗茶淡饭的日子，宁愿赌一把，哪怕赌输了，也算试过。”
姜菀菀唇角微扬，似笑非笑。
“你到底想说什么？”
烟凌犹豫了一下。
“奴婢觉得卢大将军为人靠谱，对小姐您更是始终如一。若小姐能许配给他，将来必定琴瑟和鸣，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姜菀菀没料到自己最贴身的丫鬟竟对卢渊如此上心，还主动提起婚配之事。
想想倒也不奇怪，谁不喜欢英雄呢？
卢渊少年从军，百战不殆，声名远播。
就连眼高于顶的顺亦公主，还在宫宴上旁敲侧击地问起卢渊的婚事。
还有那淑妃妹妹齐莹，已有婚约在身，却常在姐妹聚会中提起卢渊。
他的名字，几乎成了闺阁中的热门话题。
姜菀菀目光清澈却带着几分玩味。
“那你觉得六爷怎么样？”
烟凌吓了一跳。
她语气满是惊愕：“六爷？小姐您……难道在想嫁他？”
姜菀菀轻啜了口温热的茶水。
“没有，就是随口问问罢了，你不用紧张。”
烟凌神情复杂，最终还是吞吞吐吐地来了一句。
“六爷地位尊贵，身份显赫，论出身、权势，自然是无人能比。可……可他的脾气实在太过古怪。真要嫁过去，恐怕日子不太好过。”
姜菀菀眼中掠过一丝好奇。
“怎么说？你倒是说仔细些。”
烟凌支吾了半天，似乎难以启齿。
“奴婢只是看着，六爷浑身透着一股子说不清的劲儿，不像那种能安安稳稳过日子的人。他行事太狠，心思太深。反倒是卢大将军，踏实稳重，一看就是能护妻顾家、安享太平的人。”
“不像能过日子的？”
姜菀菀突然笑出声来。
烟凌连忙摆手解释。
“奴婢说的可是实话！六爷那性子，今天在东宫谈笑风生，明天就可能在朝堂上逼得人下跪求饶。谁又能真正懂他在想什么？卢大将军就不一样，让人安心。”
姜菀菀轻轻挑眉，依旧追问。
“哪里不一样？你倒是说说看。”
烟凌咧嘴一笑，带着几分少女的天真与憧憬。
“卢大将军那种人，一看就是能安家立业。将来娶了妻，定会相敬如宾，儿女成群，一家子热热闹闹。哪像六爷，孤家寡人一个，看着都让人觉得冷清。”
“噗……”
姜菀菀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
烟凌手忙脚乱地给她拍背顺气。
“小姐慢些喝，慢些喝！奴婢说错话了，不该胡言乱语的！”
姜菀菀笑得几乎喘不过气。
“这种……脸红的话，以后不许再说了。要是让别人听见，还不知怎么笑话你呢。”
烟凌也臊得满脸通红。
她低头道：“小姐把奴婢当成什么人了？我可只敢跟您一个人说，连清瑶我都不会提半句。您是我的主子，自然只肯向您吐露，旁人哪能知道？”
姜菀菀轻轻擦了擦眼角。
“哪知道谁才是真正适合的呢？人生际遇，谁又能说得准？也许看着合适的人，走到半路就分开了；而原本以为不相干的，反而携手走到最后。不说这些了。”
她以为大小姐仍在为亲事烦恼，只默默站回原位，再不敢多言。
过了会儿，金玉苑那边送来了请帖。
姜菀菀接过请帖，眉头却立刻皱了起来。
“怎么又是姚国公府的？不是早说了不去吗？前几日才刚回绝过，怎么这才几天，帖子又送上门了？”
她继母成氏一向热衷攀高枝。
前些日子还特意与姚国公夫人频繁走动。
姜菀菀得知后，暗中给成氏提了个醒。
成氏终究不敢硬碰，此事才算暂时平息。
可眼下，怎么又跟姚国公府扯上关系了？
难道是成氏私下又动了心思？
传话的丫鬟见姜菀菀脸色不太好看，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夫人让我来禀报，这次是姚国公的小女儿办及笄礼。听说是姚国公晚年得的闺女，当心头肉一般。这次及笄礼，姚家准备大办三天，请了全城的贵女们前去观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