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惨叫声的问题,显然是沈舟想多了,妇人是实打实的空明境大宗师,很简单便能用气机隔绝小毡房,不会打搅额驸午休。
千里迢迢赶来,心神疲累,确实得好好睡一觉。
起初,咄苾和社仑并不相信一位入赘的中原人,可以调动锻奴一族最隐秘的力量,但等第一鞭抽在身上后,他们又不得不信!
郁久闾疯了,把防守西线的重担,交托给一位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阿史那也疯了,阿依王女对“周风”情根深种,难不成锻奴以后要改姓“周”?
几十鞭子下去,两人皮开肉绽,额头上冷汗涔涔。
咄苾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试图威胁行刑者。
社仑则在疯狂思索,趁对方停手的间隙,拼命用眼神示意。
妇人斜靠着藤椅椅背,手指轻敲。
眨眼间,旁边多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
她的年纪比王女们大上不少,怕将来无法亲自侍奉,就培养了几位弟子。
“步子密一些,走路不可带风。”
阴影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应答,“是。”
妇人心底轻叹,唉,还是得辛苦一段日子,起码等小王子长大才能归隐。
她抬了抬下巴。
行刑的突厥士卒取下了二人嘴中的布团。
社仑喘着粗气,急切道:“这位…这位阿姆!你是煅奴老人!是照顾两位王女长大的!难道眼睁睁看着狼山和鹰扬的基业,被一位来路不明的小白脸糟蹋吗?”
“他一个中原人,凭什么插手阿史那的事务?传承千年的王族荣耀,不要了么?”
社仑觉着自己的表达没有问题,图穷匕见道:“我们帮你神不知,鬼不觉地除去周风,如何?”
妇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暗骂了一句“蠢货”!
阿那瑰下毒谋害突厥王一事,已经让两族的矛盾无法调和,若沈凛不曾北征,老王妃也会在死前,率领全族南下,投靠中原。
不这么做的话,阿史那将被郁久闾一步步蚕食殆尽,连复仇的机会都没有!
阿依努尔的能力毋庸置疑,但岁数太小,不是阿那瑰两兄弟的对手!
除去沈舟?除去带领突厥走出困境,迈向更加广阔天地的苍梧太孙?亏社仑说得出口!
在场负责行刑的士卒,皆乃突厥王族的绝对心腹,知晓的秘密不少。
“姨,我真听不下去了,能动手吗?”
“意图谋害额驸,你们还愣着?”妇人反问道。
啪!啪啪!
巴掌声接连不断,吓得天上南迁的飞鸟,加快了扇动翅膀的速度。
一士卒换了条带倒刺的马鞭,随即猛地挥手,撕下一小片皮肉!
疼痛让社仑浑身止不住抽搐,再也维持不住掌控全局的高人形象,喉咙里挤出哀鸣。
妈的,被人抢占基业,锻奴很自豪是吧?
他没敢将这句话说出口,害怕引来更狠的刑罚。
可天不遂人愿,另一士卒抄起一块烧红的烙铁,当灼热的气息临近时,死亡的恐惧瞬间攫住了被绑着的二人。
咄苾和社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达剌乖与普速完选择抗命,不出兵抵挡中原,汗庭却没有立即惩罚…不是因为可汗看中他们,而是阿那瑰要给锻奴面子!
于都斤穹庐道的所有一切,皆由阿史那抉择!
咄苾和社仑错认为阿依努尔是女子,羽翼未丰,才摆出一副逼其让权的架势。
在他们的潜意识中,觉得三十万将士,虽然表面服从,但心里定然不满王女指挥,只要有人跳出来开个头,便能暂时夺取锻奴一族的军权!
错了!全错了!
他们前往狼山的路上,偷偷联系了不少锻奴实权将领,那些人本该于今日出面帮衬一二才对,可一个都没来!
咄苾的脑袋摇成拨浪鼓,之前的桀骜不驯荡然无存。
“不是我的提议!阿姆!您是知道我的,我最尊敬额驸大人了,今日只是想拜访一下而已!”
社仑更是涕泪横流,裤裆处湿了一大片。
“饶命!阿姆饶命啊!”
“我们错了!我们愿意出兵!愿意听王女调遣!”
“马匹…马匹七日内便能凑齐!实在不行,让额驸骑着我上阵!”
妇人努努嘴,示意士卒放下烙铁,“好,不过依照命令,得打到额驸睡醒,两位再坚持几个时辰。继续。”
破布被塞回,抽麻袋般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小毡房内。
沈舟几乎是倒在柔软的羊毛毯上就陷入了沉睡,为了跟汗庭抢时间,他在蒲类不眠不休地转了十数日,刚刚处理完合主部牧民,便立刻赶来了狼山。
大宗师确有翻江倒海之能,但精气神乃人身之根本,空耗而不养,无异于竭泽而渔。
阿依努尔小心翼翼地为沈舟脱去靴子,盖好薄被,然后侧卧在其身边,用手肘撑着脑袋。
女子的眼神,盛满了爱意与眷恋。
许久未见,他好像消瘦了些,没吃好么?
女子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男子的眉骨,鼻梁,最后停留在对方干裂的嘴唇上。
就是这么一张戴着面具,看似普通的脸,却让她觉得比草原最皎洁的月亮还要动人。
时间仿佛凝固,透过穹顶射入小毡房的阳光,慢慢变得金黄。
阿依努尔看着看着,忽生出一丝顽皮的心思。
她低下头,捻起一缕微卷的棕发,温柔地划过男子鼻尖。
沈舟抬手挠了挠。
阿依努尔抿嘴偷笑,过了一会儿,又故技重施。
沈舟缓缓睁开双眼,只见一张绝美的脸庞近在咫尺,那双碧绿眸子里,带着淡淡的狡黠。
他一把将其搂入怀中,下巴抵着女子的额头,宠溺道:“扰人清梦。”
阿依努尔蹭了蹭,想只找到了主人的小猫,贪婪地呼吸着男子身上的味道,语气娇憨,“谁让你什么都不说,倒头就睡!”
两人静静地相拥了片刻,享受着难得的温馨。
“你怎么冒险来狼山了?”阿依努尔柔柔道。
沈舟笑了笑,手指卷起她的发丝把玩,“不来不行,西路大军不日便会抵达于都斤穹庐道,为了防止有人暗中使坏,必须走一趟。”
“殿下好威风呢。”阿依努尔嗔道:“你在,贼人就不敢妄动?”
“起码…你们相信我,苍梧也相信我。”
说罢,他勾起女子的下巴,佯怒道:“好大的胆子,居然质疑为夫?不给你点教训怕是不行!”
阿依努尔挣扎着想要逃离,却被男子抱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