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大皇子吐贺真一拍桌案,震得杯盘乱响,“徐元佑!你辱我郁久闾一族太甚!父汗!请准许儿臣将此獠…”
“闭嘴!”阿那瑰低喝一声!
他怎能不知徐元佑是在故意找死,好给中原一个撕毁和约,兴兵北上的借口!
按道理来说,柔然和苍梧都需要时间筹备,但为何对方如此咄咄逼人?恨不得立马开战?
徐元佑不知可汗心中所想,不过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帮忙解答。
吐贺真满怀委屈,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阿那瑰挥手压下躁动的朝臣,为了观星楼的大计,为了对抗中原江湖,必须忍!
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徐正使,真会开玩笑,北海地契…刷马桶…选妃…呵呵…呵呵呵…”
阿那瑰嗓音僵硬,“诸位一路劳顿,应该是累了,来人,送苍梧使团的贵客回驿馆休息!没有本汗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扰!”
徐元佑脸上挂着极其失望的表情,仿佛没被打死是件多么遗憾的事情。
他夸张地叹了口气,“哎,客随主便,那我回头让人拟个地契交接的章程,再给大汗送来哈。”
阿那瑰闭上眼,生怕自己控制不住怒火。
一群如狼似虎的柔然护卫涌上前,想要“搀扶”众人离场。
张桓抓准时机,快速抽出一柄弯刀,兴奋道:“冲撞天狼殿,罪无可恕,外臣身无长物,愿以命相抵!”
“你混蛋!”阿那瑰叫骂出声。
郁久闾·叱罗云屈指一弹,将弯刀击落,斜视道:“张副使莫要任性,生命只有一次,当珍惜。”
一开始他认为对方不过是虚张声势,故而慢了一步。但现在有了戒心,不会让这二人轻易得逞。
殿外沈舟眉头一紧,“武榜第二,柔然军方的最高统帅,水平如何?”
叶无尘将小本本放回怀中,“一般般,比你强。”
沈舟翻了个白眼,“废话,说点有用的。”
叶无尘淡淡道:“气机不纯粹,腥气过重,是被外物强行提升的境界。”
沈舟左手抱胸,右手托着下巴,沉吟道:“血祭么…”
京城武库里收藏了不少秘术,其中不乏一些“歪门邪道”,但要想取得如此效果,起码需牺牲数万生灵…还无法保证一定能成功。
天狼殿内的气氛,并没有因为中原使团的离去而缓和半分。
李昀逐渐冰冷的尸体,无声地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阿那瑰扶额道:“差距啊。”
同为中原人,苍梧使臣不惜以性命为朝廷争取大义,可眼前这些…
废物!难怪会输给沈氏一族!
“大汗息怒啊!”
几位幸存的南人官员跪倒在地,朝着王座方向疯狂磕头。
“是那徐元佑和张桓脑子有病,与臣等无关!”
“李昀…李昀自作自受,死有余辜!”
一个个涕泪横流,丑态百出,尽力跟此事撇清关系,哪还有昔日中原贵族的风骨。
对他们而言,复国梦虽美,但性命更重要!
一名体格强壮如熊罴的柔然本部万夫长跳了出来,指着左侧破口大骂,“一群丧家犬!怂货!中原没有朝臣血谏的先例?尔等不知该怎样应对?”
可汗不准武将动手,他又不会讲大道理,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南人官员身上,却没料到这帮人屁用没有!
另一万夫长单膝下跪,以拳捶胸,“可汗,请允许我带兵踏平驿馆。”
一众武将群情激奋,共同出声附和,狼一般的眼睛里燃烧着嗜血的光芒。
殿内行凶,事后挑衅,若不报此仇,郁久闾一族颜面何存?
阿那瑰手掌虚按,“你们的愤怒,本汗知晓…”
他的声音低沉且沙哑,“可杀了他们之后呢?让苍梧数十万铁骑找到最完美的借口,提前与我们决战吗?”
“…”
阿那瑰看向胞弟,“你是否有把握打赢叶无尘,或者沈夕晖?”
叱罗云摇摇头…
阿那瑰又问道:“若他们二人携手阻击我军补给线,诸位能不能抵挡得住?”
众人沉默。
阿那瑰语气加重,“我们的‘狼群’尚未完全蜕变,我们的‘獠牙’还不够锋利!此刻开战,正中苍梧下怀!”
他站起身,走下王座,立在李昀的尸体旁,“死一条狗,固然难受。可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我们要的是整个中原的万里河山,而非一时之快的意气之争!”
阿那瑰环视众人,最后将目光投向南方,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虔诚的狂热,“待‘狼神’的指引降临,再让中原用百倍,千倍的鲜血来偿还。”
他一脚把李昀踹飞,“现在,都给我憋着!把怒火留到战场上去发泄!”
武将们依旧愤懑难平,不甘道:“谨遵汗命!”
南人官员则如蒙大赦,高呼“大汗圣明”!
只要不继续激怒苍梧使臣就好,否则下一个死的还不知是谁呢。
…
木末城驿馆。
徐元佑赖在软塌上,轻轻拨动铜盆里的浮冰,“胆挺肥啊,敢拔刀自刎。”
“省着点用。”张桓敲下一小块浮冰,放置于瓷杯中,动作一丝不苟,“咱们带的不多。”
徐元佑翻了个身,漫不经心道:“我死,你活,朝廷不会短了赏赐,你还能回家陪儿子,何乐而不为?”
“乐个屁!”张桓抬起头,认真道:“我是景明初年的进士,没赶上国战荡寇,乃生平大憾!”
他帮自己倒了杯酸梅汤,“正因如此,才不能窝窝囊囊的回去!苍梧是篇雄文,上头不可以少了‘张仲直’三个字!”
徐元佑竖起大拇指,“读书人…啧,又臭又硬!”
张桓小饮一口,“可我很好奇,咱们出发前,圣上并没有作明确要求,你是如何下定决心的?”
徐元佑笑了笑,反问道:“去过钦天监么?”
张桓困惑道:“没事去那儿干嘛?”
徐元佑嘴角都快咧到了耳后根,“风景大好,尤其是气运池中的三株紫金莲!”
“三…”张恒愣住,声音骤然拔高,“三株?陛下…殿下…”
徐元佑点点头,“太孙妃腹中的胎儿,不过六个月而已,吓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