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发现弱点，兵败如山倒就是必然发生的事实。
在清理掉围攻自己的青铜士兵后，艾凡火速赶往老师们所在的战圈，在那里，已经出现了将自己燃烧殆尽的残躯。
干瘪的皮肤，深陷的眼窝，坍塌的胸膛，弯折的四肢。
十几年来艾凡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尸体，偏偏脸上还挂着释然的微笑，完全没把死亡当回事。
吴清荣的遭遇已经足够让人唏嘘，布满裂痕的灵核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最为昂贵的代价，可与眼前的景象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
顾不上收拾心中的沉闷，艾凡提着\"无谅\"一头杀进了人群之中。
防线的缺口也好，依旧与老师纠缠的敌人也罢，不挑不捡，遇见就是一计挥砍直指裸露的因果线。
随着艾凡的加入，吊着最后一口气的老师绽放了生命的终章，用仅剩的力气限制住青铜士兵，给艾凡争取轻易斩杀的机会。
还有余力的老师们纷纷停手，他们需要稍作休整去帮助还在苦战的学员们。
二十八位老师，如今只剩下了九位，没有一具完整的尸骸留存，落地的刹那就变成了残渣。
“我回不去了，你继续前进。”
一路杀来这是艾凡听到最多的一句话，直至此刻他才算真正明白，在华国近代史的记载中，这句话之所以可以高频的出现，那是因为它承载着华国最宝贵的精神财富。
伟大无需多言，敌人的生命就是最好的悼唁。
整整二十分钟，在艾凡一刻不停地攻击下，终是又清空了一大片区域的敌人。
古滇国的亲卫队至此伤亡过半，余下的那些基本都是不停转动的倒计时。
眼见战况彻底稳定，艾凡稍稍给自己放了个假，没办法，这么长时间的战斗他都是保持着全力输出的状态，哪怕灵核的强度再超标也经不住这样的消耗。
他也终于趁着这个空档注意到了那颗淡青色的星球，缓慢的旋转过程中舞动着若隐若现的乳白色绸缎，还真有点儿瑶池仙女的感觉，保不齐无量山上的仙人是个女性。
这恰好完美解释了青铜士兵为何越来越难堪大用，同等条件的加持下，艾凡自身的强度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谈淡扫了一眼魏星的方向，他虽然还在坚持，但败亡是迟早的事。
半头的白发变成满头的白发，预示着魏星也已点燃了龙钟的躯体，与其去助一臂之力，反倒不如让他在不可逆的末路上尽兴。
这并非艾凡的主观臆断，而是魏星坚定的一瞥所传递过来的讯息。
轻轻咬了下嘴唇，艾凡选择了尊重，右脚猛踏地面便冲向了学员的战场。
可响亮的踏步声却被更为响亮的爆炸声给淹没了。
仓促地停下脚步，艾凡连忙看向无日之狱的位置，冲天的火光，四溅的碎石，这座伫立了十余年的监牢竟是在最不该的时间轰然倒塌。
下一刻，无数张狂大笑的身影从火光中冲出，纷纷站在断壁残垣之上。
他们各个身形消瘦，衣衫褴褛，眼眸中却散发着对自由的满足感和对复仇的凶戾。
无日之狱的九层。
第一层的无辜之人死在了爆炸之中；二三层的普通教众成为了临时的炮灰；四五层的执事掀开了图录，化身先锋队伍；六七八层的真正高层则稳坐钓鱼台，恭敬地围绕在祈澜和向娟的身旁。
就在艾凡他们与古滇国亲卫队酣战的时候，向娟用《小丑戏法》对自进行了伪装，成功潜入了无日之狱。
其实她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生死存亡的战争中没人顾得上一个真正的小丑。
没有了多余力量的保护，整座无日之狱就是敞开的蓬门，关押的恶徒也有了大庇天下寒士的味道。
向娟一路下行，直到单膝跪在祈澜的面前。
“教主请您回去主持大局。”
向娟没有了癫狂的作派，她深知祈澜的重要性，但凡有一点儿大逆不道，都将迎来方海的冷酷严惩。
这一点无需《启示录》提醒，属于恶灵教的隐性规则。
“准备了这么久却还是磕磕绊绊，恶灵教真是一天不如天了，方海那老东西越来越优柔寡断了。”
祈澜的声音同样发生了改变。
从时而神经时而俏皮时而故弄玄虚，变成了君临天下的皇后，搭配上高挑的身段，气质这一块儿被拿捏的稳稳当当。
“这无日之狱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我在两方势力之间观察了许久，恶灵教难登大雅之堂，但也好过人面兽心的明堂，去让这里的穷凶极恶成为明堂支付的代价之一吧。”
向娟点头应是，连忙起身展开了对所有监牢的破坏。
无日之狱是有特殊的阵法加持的，只不过面对七阶的强者，这些阵法形同虚设。
在无日之狱建成之初，以及后续被突破的那几次，元沧实际上都有亲自加固阵法的理由，但他统统没有出手。
唯一能作为解释的理由，大概就是他想通过无日之狱来钓鱼吧。
以元沧那傲慢的性格又怎么能意识到，在他的压迫下，恶灵教永远都不会缺少新鲜血液，没必要为了几个失败者而大动干戈。
直到祈澜自投罗网，无日之狱的价值才直线上升，至于她在之前预示了什么、安排了什么，不得而知。
“大姐头，需要我动手结束这场无聊的战争吗？”
徐广鸿等人也来到了祈澜身侧，身为第三副教主，恭敬的态度竟还远超向娟，真就是那种拿个抚尘就能当首席的奴才样。
“不必了，咱们该打道回府了，有古滇国的遗军配合恶灵教曾经的这些战力，足够将无葬学院从华国的历史进程中抹除了，毕竟受了元沧这么多年的悉心照顾，这点儿愿望还是可以帮他实现的。”
“站住！”
艾凡立于半空之中，愤怒地叫住了已经半转身的祈源，“你不能走！”
“呵呵，小家伙儿你是不是有点弄不清形势了，你们现在可是腹背受敌哦，与其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倒不如想办法拯救你的这些同伴。”
艾凡紧咬着牙，眼中满是愤怒和犹豫。
祈澜不能放，这是无日之狱长久以来的铁律，但和无葬学院的师生们相比，祈澜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如果是元沧，他会毫不犹豫地冲向祈澜，别人的死活于他而言无足轻重，对自己利益最大化才是唯一的目标。
当今的社会十个人里九个人都会做出类似的选择，剩下一个则是既要又要的矛盾集合体，纯粹的利他主义早在百余年前就埋葬于战火之中了。
“最后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更希望恶灵教成为历史的编纂者，还是明堂？”
“我希望啊，华国的历史不再有编纂的价值。”
说话的过程中，祈澜和一众恶灵教副教主的身形快速远去。
无法判断出祈澜说这句话时是真诚还是捉弄。
真诚意味着《启示录》又超负荷工作了。
捉弄则意味着祈澜有更好的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