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父亲因为给达官贵人治病用错了药,被处死,母亲远走他乡,他成了孤儿,在城内流浪。
他就叫小结巴,大家都这么叫他,卫承璟他们也是。不起名,是担心有了感情。在卫承璟心里,他们都是可以利用的人。当然,或许也有一点善心作祟,当他对他们很好。
小结巴懂点药理,比卫穆清会的更多,因为是跟着父亲长大。
他白日里也能出去,找些草药,不像卫穆清只能傍晚出去。
他来之后,虽然多了要吃饭的,但也稍微好了一点——能和远处不富裕的人家,用草药换点吃的。吃的并不好,但好歹有一点是一点。
卫承璟在药铺后巷发现他的时候,小结巴正被几个大孩子按在地上打。
“小、小杂种……偷、偷药……”为首的孩子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小结巴蜷缩成一团,怀里却死死护着一把晒干的草药。
卫承璟本来不想管。
多一张嘴,就多一份负担。
但当他看到小结巴从指缝里漏出的几株黄芩——那是退烧的——他突然想起了娘亲病重时,弟弟也是这样,跪在泥地里挖草药。
“滚。”卫承璟拎着木棍走过去,眼神阴冷。
那几个孩子认得他——卫老大打起架来不要命。他们啐了一口,悻悻地散了。
小结巴爬起来,结结巴巴地道谢:“谢、谢谢……”
卫承璟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说:“会认药?”
小结巴点头。
“能换吃的?”
再点头。
“跟我走。”
破庙的新成员
“又捡一个?”二傻蹲在火堆旁,嘴里嚼着半块树皮饼,含糊不清地问。
卫穆清没说话,只是用黑沉沉的眼睛打量着小结巴。
小结巴缩了缩脖子,结结巴巴地自我介绍:“我、我叫……”
“小结巴。”卫承璟打断他,“你就叫这个。”
小结巴张了张嘴,最终低下头:“……好。”
分工
四个人,四条生存的路子——
卫承璟——负责打架、偷抢、和城里混混周旋。
二傻——力气大,去码头扛零活,偶尔跟卫承璟一起干黑活。
卫穆清——记路、记人、记仇,傍晚溜出去找吃的。
小结巴——认药、采药、用草药跟穷人家换米粮。
药换粮
小结巴确实有用。
他认得哪些野草能退烧,哪些树皮能止痛,甚至知道怎么用烂掉的果子酿出酸酒——虽然难喝,但能暖身子。
“这、这个……给、给发烧的小孩……泡水喝……”小结巴把晒干的柴胡递给一个面黄肌瘦的妇人,换回半碗糙米。
妇人千恩万谢,又偷偷塞给他一块糖。小结巴攥着糖,一路小跑回破庙,献宝似的递给卫承璟:“大、大哥……吃……”
卫承璟盯着那块糖看了很久,最终掰成四份。
“一人一块。”
夜话
夜里,四个孩子挤在干草堆上。
二傻打着呼噜,小结巴蜷缩在角落,卫穆清则靠在墙边,用石头在泥地上划字——「徐」「礼」「杀」。
卫承璟盯着那些字,突然低声问:“还要等多久?”
卫穆清头也不抬:“等到我们能杀人。”
卫承璟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他们呢?”——指二傻和小结巴。
“能用就用。”卫穆清的声音轻得像风,“不能用……就扔。”
卫承璟没说话,只是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们。
——他其实知道,弟弟说的对。
——可那块糖,确实甜得让人心头发涩。
活着的意义
日子依旧艰难。
四个人比三个人更难养活,但小结巴的草药偶尔能换来一顿饱饭,二傻的力气能抢到更多残羹,卫穆清的记性让他们少挨几次打。
他们像四只野狗,在乱世中撕咬出一线生机。
没有温情,只有生存。
没有未来,只有仇恨。
——但活着,就有机会。
——活着,才能报仇。
小结巴原本就没名字,爹不疼娘不爱,打压下成了结巴。
生活稍微好了一点点,一丁点。
契机来源于城里孩子的作业。
有个富家子弟。
找人抄作业。
卫承璟接下了。
但是他没写,而是给了弟弟。
因为他必须出去维持生计。
卫穆清写的又快又好,终于得到了一点点报酬。
他们的名号宣扬出去。
偶尔会有人找他抄书。
这里的笔墨纸砚都不算贵,有了第一笔钱,就有第二个。
可惜大多数人还是觉得卫穆清的白发是灾祸,他的价钱压到最低,来找的人也不多。
但至少,有了一点点收入(不稳定)。
那日,卫承璟蹲在学堂后墙的狗洞旁,听见几个锦衣少年抱怨——
“先生罚我抄《论语》十遍!明日交不上,我爹非打死我不可!”
“找个人替你抄呗。”
“谁肯?字丑了先生一眼就认出来!”
卫承璟盯着他们腰间的荷包,突然开口:“我抄。”
几个少年吓了一跳,转头看见一个衣衫破烂的半大孩子,顿时嗤笑:“你?字认得全吗?”
卫承璟咧嘴一笑,露出狼一样的牙:“我弟弟能写——比学堂先生的字还漂亮。”
破庙里的代笔
卫穆清跪在破庙的泥地上,面前铺着借来的纸笔。
“十遍《论语·学而》,明早交货。”卫承璟把定金——半块芝麻糖——扔给二傻,“纸笔是那少爷给的,别弄脏。”
卫穆清没说话,只是蘸墨落笔。
他的字确实漂亮。瘦劲锋利,转折如刀,竟有几分卫丰当年的风骨。
小结巴蹲在旁边,结结巴巴地惊叹:“二、二哥……真、真厉害……”
二傻嚼着芝麻糖,含糊道:“老二连《本草纲目》都能默写,抄个《论语》算什么?”
第一笔钱
次日清晨,卫承璟把工整的十遍《学而》塞进狗洞。
富家子翻看后,眼睛一亮:“真是你弟弟写的?”
“嗯。”
“多少?”
“二十文。”
富家子嗤笑,扔出十文钱:“白毛小子写的字,晦气!压一半价!”
卫承璟盯着地上的铜钱,手指攥得发白,最终弯腰捡起。
——十文钱能买五个粗面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