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不是节假日,杨沟村每天也有一些来玩的网友,现在天气不冷不热的,最适合出门游玩。
雁头山上体验采摘,郝堂村里可以游船可以垂钓,拍拍美照,实属小情侣约会首选。
乡下没有加班一说,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傍晚五点多,工地进入到收尾状态,杨书桦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外面有对小情侣经过,看这里在施工,好奇地探头到院子里看。
“你们打算盖房子吗?”
“废话,这不明摆着的吗?”
杨书桦还没回话呢,小情侣一对一句说起来了。
“我的意思是盖房子干嘛的,自己住还是?”
杨书桦赶紧接上,“改民宿,到时候你们来玩可以住我们民宿啊。”
女孩子眼前一亮,“真的假的,那可太好了!我们是想要多玩几天的,可惜没地方住,有民宿就可以多玩几天了。小哥,你是本地人吗?”
杨书桦把工具收好,到水池边洗手,“我是本地人,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啊?居然能摸到我们这边,真不容易。”
女孩子笑脸很多,看起来是个脾气好的。
“我是从小番薯上看到有博主推荐,刚好我们离得不算太远,就来打卡了,本来还以为是加了滤镜才那么好看,没想到这里是真的好看!”
家乡被夸,杨书桦与有荣焉,骄傲地说:“这才哪到哪啊,再过一个月,等荷花开了,景色更好,到时候你们记得来啊。”
“来,一定来,民宿什么时候建好?”
杨书桦也不知道民宿什么时候建好,小情侣临走时还对他说加油,让他有种水泥没白拎的自豪感。
从郝堂村到杨沟村走路也就一二十分钟,家里没有小电驴,杨书桦把脏衣服换下来,放好,留着明天干活时继续穿,跟工友道别,踏上回家的路。
“这个点老王他们都该没下班吧?”看着眼前的景色,杨书桦心情大好,拿出手机拍拍拍,继续发朋友圈,“下班早的滋味谁懂啊~身心舒爽,不会还有人要加班吧?不会吧不会吧?”
完全不考虑其他人的死活。
乡间小道上过车都很少,正赶上学生放学,路上偶尔见几个晚归的学生打打闹闹,天边的晚霞悠悠闲闲,消失的也比城市里的晚霞要慢。
“我去,这里还有呢,赶紧来摸,我兜都快装满了!”
“我这里也有好多!看!这个真大!”
路边小孩子们的喧哗吸引杨书桦的注意,他走过去一看,村里几个小孩正在小河沟里弯腰摸钉螺呢。
“你们几个,放学不赶紧回家,在这儿干什么呢。”
“桦哥好!”
“我们在摸钉螺,好多钉螺!”
杨书桦蹲在沟边,好像自己小时候放学也经常在沟边摸钉螺啊。
钉螺是他们这里特有的一种螺,对水质要求很高,像路边的这种浅沟,本来是用来排稻田里的水,下过一场雨后,堆积了很浅一层水,才刚没过小孩子的脚腕。
别看水浅,里面的好东西可不少,有钉螺,有小鱼,沟沿里的泥巴洞里还能掏出盲盒,有时候是小龙虾,有时候是癞蛤蟆,还有可能掏出辣条来。
真是满满的童年回忆。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都从小孩长成无聊的大人,孩子们还是喜欢这些小游戏。
杨明远他们几个摸的钉螺越来越多,眼看着都能凑一盘菜了,杨书桦看得心痒痒,干脆脱了鞋袜,卷起裤腿,麻溜地跳到浅水沟里。
“摸钉螺你们都是弟弟,看我的!”
夏芜开车由远及近,看见沟里几个晃动的人影,一眼看出来杨明远。
杨明远摸钉螺摸上头了,摸上来的钉螺没地方放,他直接把衣服给脱了,用来包钉螺,傍晚风风凉凉的,他也不怕冷。
夏芜停稳车,靠在车窗问道:“你们几个干什么呢,杨明远,你也不怕感冒!”
“夏夏姐!我们在摸钉螺呢,你要不要摸?”
“钉螺?”
那玩意不是喂鸭子的吗?摸它干什么?
“能吃吗?”
“能吃!用紫苏炒着可好吃了,我妈种的有紫苏,我多摸点让我妈炒了给你送去。”
杨明远一边低头摸钉螺,一边跟夏芜说话。
“我瞅瞅。”
夏芜从车后座拿下来几个装树莓的小篮子,分给小孩们,“杨书桦…你怎么也在摸?”
杨书桦尴尬一笑,“我回来路上看他们在摸,怕他们几个有危险,就看着他们。”
夏芜狐疑地看着他,表示不信。
这家伙把衣服都给撩起来装钉螺了!
她把篮子扔下去,孩子们欢天喜地,摸得更加带劲了。
夏芜蹲在路边看啊看,怎么这么有意思呢。她本来只是蹲在那里,又觉得不够过瘾,找了个好上下的坡下去,靠的很近,“哪里有钉螺?”
“姐,你手伸水里,看,石头上粘的就是钉螺,草上也有。”
夏芜按照杨明远说的,把手伸水里,看见有个小黑点,好像还在移动,她手摸过去,果然摸到一个硬硬的小东西。
“嘿,还真有啊!”
“可好吃了,姐,你多摸点!”
于是长水沟里又多了一个身影。
直到天色都黑了,夏芜只摸到没过小篮子底那么点钉螺,她意犹未尽,怎么早点没发现这些呢。
“杨明远,你明天还摸不?”
“姐,你是不是还想摸,我知道有个地方钉螺可多了,晚上也能摸,去不去?”
夏芜本想拒绝,奈何正上头呢,“哪里啊?”
“就雁头山往郝堂村那边去的溪边,我跟你说,钉螺可多了,还有好多小黄鱼!”
“你们还去那边摸过钉螺?”杨书桦问道。
“对啊,夏天经常去,那边的钉螺多,个头还大,摸起来可过瘾了!”
夏芜一听,当即拍板决定,“行,那咱们明天去吧,明天你们学校不就放学了吗?”
几个小孩都很高兴,能和大人一起出去玩,家长也不会拦着,约好明天去摸钉螺,小孩子们就不再眷恋这块地。
夏芜让他们上车,带他们回村,临下车时,杨明远几个小孩把摸来的钉螺都给了夏芜。
“姐,明天别忘了哈,咱们去摸钉螺!”
夏芜哭笑不得,这是收买她呢,“行,不会忘记的,赶紧回去写作业。”
杨书桦离杨家近,快到家时他下车了,挠挠头,“要不把我的也给你?就这么点,都不够一盆菜的,明天你们摸钉螺,我能跟着一起去不?”
夏芜:“河上面又没盖顶,你要去就去呗,明天我把赵静也叫上。”
杨书桦:“?”虽然不明白夏芜为什么会特意说把赵静叫上,他还是点点头,“行,人越多越好。”
所有人摸的钉螺都给夏芜了,她拿回去倒进盆里,起码有两三斤。
刘桂珍说钉螺能吃,先吐半天泥沙,明天炒来给夏芜吃。
第二天上午,刘桂珍去后院菜园子摘一把紫苏,把钉螺屁股剪掉,炒了一大盆钉螺。
味道极其美味,甚得夏芜的心。
吃钉螺很消磨时间,刘桂珍他们能直接吸出来钉螺肉,夏芜不行,她还要用牙签一个个地挑,这种清水钉螺有点苦,用紫苏炒出来后,苦味减轻,吃起来也没泥沙,总而言之,确实值得半夜去莫。
好吃就算了,摸的过程也充满乐趣。
那夏芜就不能错过了。
她把钉螺的照片发给季云舟,“晚上我要去河边摸钉螺,你要不要去看?我已经探过路,可顺利通行。”
季云舟很快给她答复,“好,钉螺是什么?”
“可以吃的超级美味,相信我,你会喜欢的!”
一整天时间,杨明远他们几个在学校里如坐针毡,放学铃声一响起,哥几个背着书包冲出去,路上都是跑着回去的。
孩子们跑的额头冒汗,在夕阳的照耀下闪着金光。
“一个二个的,跑那么急干什么?”村里的大人注意到这些孩子,发出疑问。
“回去写作业!”
“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居然急着写作业。”
“写完作业我们要去摸钉螺咯!”
于是村里人几乎都快知道夏芜要带他们去溪边摸钉螺了。
晚饭后在夏芜家门口集合,人还真不少,小孩子有七个,大人更多了,提着桶,拿着手电筒,人多,又是在溪边,大人们不放心,总要跟着一起去的。
夏芜把赵静给叫上,杨书桦也来,齐炜就在杨四爷家里住着,有热闹不凑白不凑。
季云舟开车来的,本以为就来他一个,谁知道马方舟和夏至也从车上下来。
夏芜一看,这人多的跟赶集似的,也不知道钉螺够不够他们摸。
一群人浩浩荡荡赶往溪边,今夜无月,繁星很多,一闪一闪的,是城市里罕见的景色。
夏芜让季云舟提着桶,打着手电筒,她亲自推着季云舟。
山间的小路本应该不好走,奈何人实在是多,手电筒的亮光明晃晃的,把山脚都照亮了。
杨明远说的溪边不算远,一行人很快就到了,这处小溪宽有四五米,水不算太深,最深也不过到夏芜的大腿根,到处都是石头,手电筒一照就能看见粘在石头上一片黑的钉螺。
夏芜宣布,这里就是新的天堂。
村里人有些人卷起裤腿,提着小桶,开始下河摸钉螺,孩子们被命令不许到深的地方。
夏芜找了块风水宝地,这里人少,能让季云舟在河边给她打手电筒照亮,还能说说话,好歹让他也有点参与感吧。
她今天特意穿的超短裤,一双笔直纤细的腿被照得晃人眼,偏偏她自己没知觉,摸到钉螺就起身让季云舟看,“好多啊,我一抓就是一大把,你看!”
季云舟沉浸在她满足的笑容里,也跟着一起笑,仔细地看水下哪块石头有大货。
可惜夏芜实在太吸引人了,莫名其妙的,其他人摸着摸着就向她靠近。
“小芜,你摸多少了?”赵静最先靠过来,两个人把桶放一起,“咦,你摸得还不少呢!”
“那是,我已经很熟练了,而且我专门找大的摸。”
杨书桦也靠过来,他今天似乎对摸钉螺不太感兴趣,总是盯着溪水看来看去,靠近后,他神秘兮兮地对几人道:“你们知道为什么村里的大人要跟来不?”
夏芜不明所以,“怕小孩危险,咱们看的不周到呗。”
“不不不,那还只是一方面,其实真正的原因……”
“原来你们躲到这里了啊,”夏至的声音突然响起,把杨书桦吓了一跳,“我去,你们怎么从这里下来了?”
马方舟指了指自己的脚,“脱鞋去了,你们也没说今天要下水里摸钉螺啊,下次这种好玩的事要早点通知。”
夏芜一看,夏至也把鞋脱掉了,裤子卷起来,露出来的腿和脚比她还白,就是毛多了点。
她无奈扶额,谁能想到他们也要来凑这个热闹呢。
她本来只是想和小屁孩们一起摸的!
“所以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一堆人,只有赵静还记得马方舟没说完话。
马方舟咳嗽一声,“算了,不说了,说出来怕吓到你们。”
“人这么多,有什么好怕的,说吧说吧。”
马方舟一撺掇,杨书桦就当真了。
“那我可就说了啊,”马方舟看了看小孩们,离得挺远的,故意压低声音,故弄玄虚道:“据说啊,这里可缠人了。”
风吹芦苇丛,发出唰唰的声响,虫儿鸣叫也很明显。夏芜感觉自己大脑皮层猛地一麻,她大概知道马方舟的意思,可又不是很明白,隐隐约约的反而更有恐惧感。
理性和感性在天人交战,赵静拍了杨书桦一下,嗔怪道:“你这人!最爱装神弄鬼的!”
说罢,她弯腰撩一点水泼向杨书桦,气氛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马方舟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样子,夏至也没当回事,一句话还不至于那么大的威力。
只有夏芜,她看着溪底石头上的钉螺,突然感觉不香了。
可恶的杨书桦!可恶啊!
不想被人看出来自己害怕,夏芜强撑着继续摸钉螺。
季云舟紧紧盯着她,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叫道:“小芜。”
夏芜被他吓得一哆嗦,声音都有些颤抖,一动不敢动:“怎么了?”
该不会是看见什么了吧?
“你过来一下。”
夏芜如履薄冰地上岸,上来后明显感觉没那么慌了。
“怎么啦?”
季云舟取下手腕缠着的佛珠,拉过她的手,小心翼翼地缠绕上去。
背着光,无人看见,所以夏芜不必害怕被人看穿伪装。
季云舟轻声道:“没什么好怕的,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