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奉鹿和荆素在接到齐钰的传讯后,联合郓州军的主将齐河,同时加快了对梧州的布局,谭启纶也赶回了楚州,配合林奉鹿开始对梧州官员的联络和拉拢。
从惠洲和交州逃出去的溃兵,把自己在两州见识过的魏王大军威势,添油加醋的传播了出去,加上一些两州遗留下来的商贾和家族,派出去的伙计和一些家族内部人员,把自己了解的三州新政和百姓得到的福利,一五一十的流散开来,整个梧州都变得人心浮动起来。
怯战畏战的将领士兵,感到迷茫的官员,暗地里盼着大军到来的百姓,还有那心急逃离的豪族世家。
而朝廷的援军却止步于身后的安州,没有一丝向前开拔,联合作战的动向,好似梧州是被放弃的中间地带,成为了阻挡魏王军队进军速度的障碍物。
州城的衙门里,各府的官员齐聚,主位上有些失神的刺史大人吴德立,听着下方纷乱的争论声,内心深处泛出一股无力感。
各府的官员如今汇聚刺史府,无非是要刺史大人拿个态度,是战还是降,打?自己梧州那两万的兵马,即使加上各府的折冲卫,城防军,就是动员起所有的衙邑和大族家丁护卫,也不过是三万多人,可面对的是足足七八万的兵马,而且还是景国大战后,骁勇善战的那一批。
可是降,没有哪个官员愿意第一个提出来,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如果祈降能留住姓命,哪怕被裁撤了官职,大家都会欣然接受。
可是魏王那政务司、财政司、监察司的威名,自己这批官员能活下来的,估计连一半都没有。
再加上牵连的世家,还有千丝万结的各地商贾豪门,这些年该拿的拿了,该办的不该办的都满足对方了,一家笑百家哭,都是往小处来说,有的县里百姓都被压榨的成了行尸走肉。
此时一句错,就想抹掉往日的罪恶,自己都感觉没那个资格享受宽容;可若是打,哪怕坚持到朝廷军队来援,那都可以放手一搏,可如今军队在临州止步不前,这时又该如何啊?
刺史大人也是焦灼,自己的家当几个大车都拉不走啊,这些年下官孝敬,豪门世家的拉拢,自己可一样没落下。
可现在看看惠洲刺史那下场,再想想交州那几个府里官员的下场,愁啊!跑没法跑,打又打不过,等死不甘心,哎呦~吴德立脑子都快炸了。
吴德立能不明白下面官员的想法么,他太明白了,这哪是要战还是要降啊,这群人如今想的是靠自己的脸皮,能去说动临州的大军,赶过来联合州大营,共同抵御魏王的攻势。
而他们要做的估计是赶紧安排家眷,带着全部的家当逃离此地,而后自己再假意留在所属县城,带着所谓的武装力量抵御一番。
破城前受点小伤,而后弃城而去,也算是为了御敌伤重,不得已溃败,而不是弃城而去不战而逃。
最少在朝堂上也落个失责之名,不会断了自己的前程,凭着这些年的搜刮,忍痛拿出一半,也能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失去的都是投资罢了,要不了两三年不一样回到自己手中。
下方的官员可以这么干,可自己不行啊!一州刺史那可是几百双眼睛盯着自己呢,大权在握一帆风顺的时候,那些眼睛盯着你的一切所需。
即使你打个喷嚏,都会有人送上百年的老参,可你不顺的时候,那可就是几百把小铲子,恨不能把你藏在阴曹里的隐私都挖出来。
吴德立拍了拍桌案,阻止住下方的纷乱,强压着自己心中的不满,镇定的说道:“慌什么,一点官员的体面都不要了么?魏王势大,我们难道就是最软的柿子,我们身后可是朝廷!朝廷的大军此时就在安州,驰援我们那不就是一日的行程么,难道我们这梧州大营的兵士都是纸人,一吹就倒?”
吴德立一脸怒意的扫了一圈下方的官员,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缓了缓自己心里的慌乱,接着说道:“都回去,该布防布防,该做什么就去做,只有一条,把县城给我守住了,若是哪位畏战弃城,不用朝廷发落,我亲手宰了你!”
吴德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让自己的态势看起来依旧沉稳从容,随即安抚道:“我这里马上安排人前往安州,实在不行老夫亲自走一趟,朝廷的兵马既然已经到了安州,就是为了给我们解围而来;远程奔袭,稍事休整,安州总比我们梧州要适合得多,一来布局安州稳固给我们留个后路,二来为梧州战事建立后方的补给点,这都是军事部署的常识,你们这些人,和我们这些马背上的官员比起来,还是少了稳重啊!”
下方的官员彼此对视,明知道这是刺史大人的托词,可是这话没办法反驳啊,只能一起躬身应诺,留下了州司马和别驾,其他的官员自行离去。
司马祁年对着吴德立拱手道:“我走一趟安州吧,这个时候我去最合适,一州协防,也没人能比我熟悉不是?”
吴德立放下水杯,身子前倾郑重地说道:“那有劳祁兄了,此事事关重大,要是没有朝廷大军来坐镇梧州,那后果不堪设想,还望祁兄早去早回。”
祁年拱拱手答复道:“好,州里的防务就拜托带人了,我即刻启程,快马赶往安州。”
等祁年的身影出了大堂,吴德立轻声的呸了一口,对着一旁的别驾乌海,抱怨道:“咱们这位祁大人可真是玲珑心啊,此番前去成了事,能得一州官员感激,不成事,也给自己找了个全身而退的理由;梧州失守前已经对朝堂大军求援,言说利害关系,可大军驰援未给与及时的协助,导致兵力不足梧州失守,呵呵呵呵~”
乌海沉默了一下,无奈的摇摇头,嘴里嘟囔道:“祁大人不是一直这般么,这么多年左右逢源,上有皇子照拂,下面又打点的明明白白;可人家银子不少拿,可人家却落得个梧州及时雨的诨称,这份人情世故让人家玩的明明白白的。”
吴德立哑然失笑,颓废的向后一靠,瘫坐在座椅上,长长的叹了口气:“梧州,呵呵呵,已是强弩之末了,撑不了几天了。”
出了刺史府的祁年,在自己侍卫的防卫下跳上马车,对着驾驭的车夫吩咐道:“出城,直接赶往京城。”
马车缓缓的启动,随后蹄声紧凑密集,马车飞快的向城门的方向驶去,而马队离开后,刺史府门外的街巷口,一名粗布麻衣的挑夫对身后打了个手势。
巷子深处几名汉子走进院落,拉起自己的马匹,翻身上马,早有人拉开院子的后门,几匹骏马塌地走出院落,一拨马头快速的向车队离开的方向追去。
梧州刺史府外,即使是深夜,此时亦是灯火通明,门前的甲士手持长戟,两两对立的守卫在刺史府门前,已是深夜,寂静的府门前只有火架上的木柴,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长长的街巷里,黑暗吞噬了一切白日的喧闹和生息。
此时街面上,由远及近传来迅捷的马蹄声,只是几人转身探头的瞬间,一匹战马在一个黑衣甲士的驱驰下飞奔而来,战马的速度极快,马上的骑士身子随着战马起伏。
在离刺史府还有十几步的距离,甲士身子后探,伸手摘下一个包裹,手臂一扬高高的把包裹丢到了刺史府门前,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战马飞纵,只是一个错身,就又一次的隐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