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仙门的冬雪来得猝不及防，一夜之间，整座山头都披上了银白锦袍。药庐内，玄都客正往泥炉里添着灵炭，火苗舔舐着陶罐，壶中熬煮的百味养魂汤咕嘟作响，蒸腾的热气在窗棂上凝结成奇异的符文。
“阿宁说前山的琼华树开花了。”我合上书卷，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要不要去看看？”玄都客往我手中塞了个暖玉，指尖不经意间划过我的掌心：“先喝完汤，莫要受了寒。”他说话时，发间沾着的雪花悄然融化，顺着墨色鬓角滑入衣领。
正说着，山门方向突然传来急促的钟鸣。七师叔御剑而来，道袍上落满雪粒，手中紧紧攥着一封染血的密信：“北境雪妖暴动，不少修士前去探查后音讯全无。信是幸存弟子用本命精血所写，字里行间透着古怪……”他展开信纸，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冰棺、眼睛、不要相信光”几个字，墨迹边缘泛着诡异的青黑色。
玄都客与我对视一眼，同时起身。黑刀与清月剑出鞘时，剑气震落屋檐积雪。临行前，他将新制的驱寒香囊系在我腰间，低声道：“若有异变，记得唤我。”寒风卷着他的话音消散在空中，我们已化作流光，朝着北境呼啸而去。
北境雪原上，刺骨的寒风裹挟着冰晶如利刃般刮过。本该宁静的雪谷中，矗立着数百口巨大的冰棺，每口冰棺内都沉睡着面容扭曲的修士，他们的双眼被剜去，取而代之的是镶嵌在眼眶中的蓝色冰珠。玄都客蹲下身子，黑刀轻轻触碰冰棺，刀身瞬间结满寒霜：“这些冰珠……在吸收他们的魂魄。”
话音未落，冰棺突然剧烈震动。无数冰蛛从地底爬出，蛛腿上缠绕着发光的丝线，所过之处，地面凝结出蛛网般的冰纹。我挥剑斩断扑来的冰蛛，清月剑却在触及丝线的刹那被冻住。玄都客周身星光暴涨，黑刀划出的炽热刀光与寒意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冰雾中，一道身着雪白长袍的身影缓缓走来。她赤足踏在冰面上，长发间垂落的冰棱闪烁着幽蓝光芒，空洞的眼眶里流转着星云般的光晕——赫然是被称作“雪之女神”的北境守护者。“外来者，”她的声音像是冰川断裂，“为何要打扰我的收藏品？”
玄都客将黑刀横在胸前，星芒在刀刃流转：“这些修士，是你所害？”雪之女神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抬手间，所有冰棺轰然炸裂。破碎的冰棺中，那些修士的残魂被冰珠牵引着，汇聚成巨大的冰龙：“他们自愿献出双眼，只为换取窥见永恒的机会。而我，不过是帮他们实现愿望罢了。”
冰龙张开巨口，喷出的绝对零度寒气瞬间将方圆百里冻结。玄都客揽住我急速升空，黑刀与清月剑同时斩出，交织成的光网却在接触寒气的瞬间崩解。千钧一发之际，我突然想起密信中的警告，猛地扯下玄都客腰间的星图：“别用光芒！她在吸收光的力量！”
玄都客心领神会，周身星光尽数收敛。黑刀化作一道黑影，如同游鱼般穿梭在冰雾之中。我则甩出缚仙索缠住冰龙的脖颈，玄都令牌释放出柔和的金光，却在触及雪之女神的刹那，转为吞噬光芒的暗紫色。“原来如此……”雪之女神的声音首次出现裂痕，“你们竟能看透我的本质。”
当黑刀刺入冰龙核心，清月剑斩断雪之女神操控冰珠的丝线时，整个雪原发出震天动地的轰鸣。冰珠纷纷碎裂，被困的魂魄化作点点星光升向天际。雪之女神的身影在光芒中逐渐透明，她最后望向北境的方向，轻声道：“原来……永恒的孤独，才是最可怕的牢笼。”
一切平息后，北境重新恢复宁静。玄都客拾起一枚完好的冰珠，珠内倒映着我们并肩而立的身影。他将冰珠放入怀中，牵起我的手：“清玄，所谓永恒，从不是凝固的时间，而是……”他的声音被呼啸的风声吞没，但我知道，答案早已写在我们交握的掌心里，写在这六界的每一寸山河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