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深吸了一口气:“柔则也是死于康熙五十四年,你也不知道吗?”
年世兰胸口一紧,乌拉那拉·柔则,就是纯元皇后,只是她在皇上登基之前就死了,纯元皇后是皇上登基后给她追封的谥号而已。
“皇上,臣妾进府之时,纯元皇后已经重病了。”
皇上淡淡地道:“是,她便是在你入府前三个月中了慢性毒药,自知时日不多,苦苦捱了一年。”
说到此处皇上的眉间轻轻地动了动,眸色泛起微红,很快他定了下心道:“纯元性子温和,柔善,若曦在宫中替老十三罚跪那次,若不是她在府里替朕周旋,朕也没法脱身到宫里去见若曦。如此,老九他们便对她下了死手。”
皇上虽然语气平缓,但是他忽然凌厉的眼神扫过来,只压得年世兰呼吸一滞!
“你的孩子是孩子,柔则的孩子不是孩子吗?若曦的孩子不是孩子吗?”皇上冷道:“朕,怎会让朕的孩子有一半年家的血,怎会让这样的家族来制约朕的孩子?”
年世兰心里酸楚难耐,当初她嫁进雍王府的时候,因为之前皇上并没看起她,过了两年忽然又要嫁过去其实她是不愿意的。
只因哥哥年羹尧说,会扫平对她一切不利因素,让她稳坐贵妃之位,甚至未来的皇后之位也是唾手可得。
她打进四爷府就是冲着当上皇后来的,获得皇上的专宠,若是对她不利的人,一应都除之而后快,若是她不能下手的,自是有哥哥替她下手。
“可是!皇上,纯元皇后中毒绝非哥哥所为。”年世兰还想再抵抗一二。
“他当然不会蠢到自己动手……”
皇上说到这里时候,手中的拳头捏紧,白色的指节咕咕作响。
此时,屋子里静得出奇,年世兰闭着眼,只觉她和皇上之间犹如相距万里,从始至终皇上也没有真心对过她。
可是,她却爱上了皇上。
其实这已经就背离了当初年羹尧送她进王府的初衷。
过了许久,皇上才又道:“你一定很好奇,你哥哥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四处布棋,每棋皆是精心盘算,如何最后却能为朕所用?”
年世兰抹了一下眼泪,摇了摇头,她当然不知道为什么,她只以为是哥哥见她已深得皇上的喜爱,那么他们年家就已经将四爷这条线牢牢地抓在了手里,自然会孤注一掷地支持四王爷。
皇上冷哼一声:“你以为是因为你深受朕之宠爱吗?康熙五十八年,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不记得吧!”
年世兰一愣:康熙五十八年,自己怀了孩子,可是却被端妃一碗红汤给落了,她这一辈子最痛恨便是此事,也不知当时她怀孕之后,她哥哥是如何地奖励她,让她务必要保住腹中胎儿,未来一定会靠这个孩子坐上皇后之位。
可是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想到这里,年世兰狠狠咬住了嘴唇,有血从唇边溢出她也没有感知。
皇上此时倒反而放松了,幽幽地道:“你怀孕后不久,朕便借你父年遐龄年事已高,让远在四川的年羹尧把你父你母,还有10岁以上的年家子侄全部送回京城……”【真事,有史可查。】
年世兰听了好似被当头一棒,敲得她浑身一激灵:当初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却是开心了好些天。
她当时只以为是皇上宠她,将她家里人全都接回了京城。
如今看来,皇上只是想将年家的老老少少抓回来当人质罢了。而她的哥哥因为听到她已经怀孕也就放松了警惕。
一家人前脚到京,后脚她就流产了……
“朕在京城登基之时,你哥哥在西北替朕收回了老十四的西北大将军王的帅印,这算是他对朕的投名状。只是,他敢不交吗?”
皇上又冷冷地道:“若不是你全家老少都在朕手中,他只怕是会从了老十四吧。”
“不过朕依旧还是厚待了他,朕刚登基就与他封爵,升为三等公,去年十月又升为二等公。”
“可是他又如何报答朕的?人在西北,心却在京城的后宫之中?”
……
“朕无时无刻不是在给他机会,看在你的面上,对你的哥哥一再宽纵,只因你无法生育确是朕的不是。可是,你哥哥却从没有考虑过你这个妹妹,也从没有将朕看在眼里……”
皇上说完丢了一个奏折过去,“你自己看看吧!”
年世兰呆呆地捧起那份奏折,是哥哥年羹尧呈上来的关于西北战事的奏章,大意只是汇报了西北战事的不易,又或多或少地暗戳戳说副将马尔泰·索津如何的办事不力。
最后皇上还给他批复了,皇上批的是:
“朕实不知怎么疼你。实尚未酬尔之心劳功忠四字也!我群臣之中,不必言此些小,朕不为出色皇帝,不能酬赏尔之待腾,尔不为超群之大臣,不能答应朕这知遇。惟将互相励勉在念,做千古榜样人物也。”【雍老四的原话,出自《年羹尧满汉奏折译编》】
年妃:……
皇上居然对哥哥说这么肉麻的话,对自己也不曾说过这些吧!
皇上一点也没觉得肉麻,这是他的御下之道,不过看来他的这个方法并没有收获年羹尧的忠心。
“你还有什么话说?”皇上最后看了一眼年世兰,又抿了一口茶道。
年世兰也没哭了,虽有万千思绪略过,嫁入王府这十年来的往事犹如走马灯似的一幕幕在她脑中浮现。
她谁也不怨了!
怨哥哥吗?不怨,他身为年家儿子理该如此。
怨皇上吗?也不怨,他已经给了她这样的女人应该有的一切荣光了。
怨端妃吗?也不怨了,她也是个可怜的无法生育的女人。
怨皇贵妃吗?好像有一点,但是这一点点仅仅因为她能获得皇上的真心。
可是皇上的真心早在她年世兰进府之前就给了皇贵妃了,如何能轮到她?
她只能怨自己……怨自己生在这样的家庭,也怨自己太过于贪心,她老早就知道哥哥将她送进王府的目的,她也知道哥哥为了让她获得专宠使了什么手段,可是她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家族给她带来便利。
所以,这些都是她自作自受而已。
但是,她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