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之内,死一般的寂静被众人粗重的呼吸声撕裂。
那口空荡荡的檀木箱子,如同一个巨大的、嘲弄的黑洞,只留下冰冷的绝望和令人窒息的谜团。
青莲站在箱前,此刻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更添了几分凝霜般的冷峻。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箱子内壁,指尖传来木质的粗糙与年代久远的冰凉,却唯独没有那本该存在的、封存邪物的阴煞气息。
“空的……怎么会是空的?”岩刚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那魁梧的身躯此刻竟有些摇晃,仿佛支撑不住这沉重的打击。
他猛地上前几步,几乎要将头探入箱中,似乎想用最原始的方式确认这残酷的现实。
滕云长老的面色早已沉如死水,他那双深陷的眼窝中原本因青莲揭示真相而燃起的些微光亮,此刻也彻底黯淡下去。
他拄着乌木蛇头拐杖的手微微颤抖,口中喃喃自语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老夫当年亲手封存……明明……明明还在的……”
他的声音沙哑充满了悔恨与自我怀疑,仿佛二十年前的某个疏忽,在此刻酿成了无法挽回的灾祸。
岩猛长老则脸色铁青,他环顾四周,祠堂内阴森依旧,牌位静默,五色神幡在穿堂风中无声飘荡,一切都显得那么诡异。
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手臂上的青筋微微贲张,压抑的怒火与不安在他胸中翻腾:“难道……难道周成那厮二十年前就已经……”他不敢再说下去,那个可怕的猜测让他的心沉入了谷底。
唯有阿朵,这个尚显稚嫩的苗家少女,虽然也被眼前这诡异的空箱子吓得不轻,小脸煞白,紧紧抓着父亲岩刚的衣角,但她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除了恐惧,更多的是对青莲的全然信任与依赖。
她下意识地看向青莲,仿佛只有这个清冷的道姑姐姐才能解开这重重迷雾。
青莲没有理会众人的惊慌失措,她依旧保持着冷静,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寒光闪烁不定。
空箱子……这绝非偶然。
她缓缓蹲下身,将手中的煤油灯放得更低,仔细审视着箱底。
箱底铺着一层早已干枯发黑的艾草和符纸灰烬,这是当年封印时留下的痕迹。
她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捻起一些灰烬,凑到鼻尖轻嗅。
一股极其微弱,却又异常熟悉的……混合着尸气、怨念以及某种特殊药草的复杂气息,钻入她的鼻孔。
“这是……养尸地的土,混合了七星草和锁魂香的灰烬……”青莲低声自语,眼神骤然一凝,“用来镇压极凶的邪灵或僵尸……但气息已经非常淡薄,显然是年代久远,或是……被什么东西长期汲取,耗尽了灵力。”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箱子内壁,忽然,她在箱底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道极其细微的……刮痕!
这刮痕极浅,若非她心细如发,又刻意寻找,几乎难以察觉。
刮痕的形状不规则,不像是木材本身的纹理,倒像是……被某种尖锐的、带着钩刺的东西,从内部硬生生拖拽而出时留下的。
青莲伸出手指,在那刮痕上轻轻一抹,指尖沾染上了一点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粉末!
她将那粉末凑到眼前,瞳孔猛地收缩!
“金蚕蛊蜕下的……鳞粉!”青莲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猛地站起身,目光如电般扫向祠堂的每一个角落,声音因震惊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箱子里的东西……不是被盗了!而是……它自己出来了!”
“自己出来了?!”岩刚和岩猛同时失声惊呼,脸上血色尽褪。
滕云长老更是踉跄着后退一步,手中的拐杖重重地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嘴唇哆嗦着,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绝望:“金……金蚕蛊……它……它竟然一直潜藏在祠堂里?!”
青莲没有回答,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供桌下方,那片终年不见阳光的阴暗区域。
祠堂内阴气本就浓重,而供桌下方更是阴中之阴,是邪物最易藏匿的所在。
她缓缓走上前,手中桃木剑不知何时已紧握在手,剑身之上,淡金色的符文隐隐流转。
供桌下积满了厚厚的灰尘,蛛网密布。
青莲用剑鞘轻轻拨开垂落的蛛网,一股更加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腥甜腐臭味扑面而来。
在供桌最深处,靠墙的角落里,赫然有一个碗口大小的……洞穴!
洞口边缘的泥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仿佛被鲜血浸染过一般,还散落着一些细小的、破碎的骨骼碎片和几片干枯的……蝉翼!
正是六翅金蝉的蝉翼!
“它……它在这里筑巢了!”青莲的声音冰冷得如同万年玄冰,“而且……看这洞口的大小和气息……恐怕早已不止一只!”
这个发现,比空箱子本身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金蚕蛊不仅逃脱了封印,竟然还在巴代雾寨的祖宗祠堂之内,在历代大祭司的牌位之下,悄无声息地繁衍生息了二十年!
这二十年来,它吸取着祠堂的阴气、牌位的香火愿力,甚至可能……啃噬着那些供奉的祭品,不断壮大自身!
而巴代雾寨的众人,包括历任大祭司和长老,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这简直是对整个巴代雾寨最大的讽刺和亵渎!
“孽畜!安敢如此!”滕云长老气得浑身发抖,手中的乌木蛇头拐杖重重地敲击着地面,发出砰砰的响声,他那苍老的脸上充满了悲愤与羞愧。
岩刚和岩猛更是面如死灰,他们无法想象,自己每日祭拜的祖宗祠堂,竟然成了这等邪物的巢穴!
青莲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那个深不见底的洞穴上。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不详的气息正从洞穴深处缓缓蔓延,带着冰冷的恶意窥视着他们。
这股意志,比之前在千蝉洞遇到的那只六翅金蝉更加凝练,更加凶戾,也更加……狡猾!
它在等!在等他们放松警惕,或者……在等待一个最佳的出击时机!
“它在里面……”青莲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神变得无比凝重,“而且,它似乎知道我们在外面。”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惊骇欲绝的滕云等人,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不能再等了!此獠盘踞祠堂,吸食香火,已成气候!若任其继续坐大,恐怕整个巴代雾寨都要遭殃!”
她的目光转向滕云长老,沉声道:“滕长老,烦请您和岩刚寨主、岩猛长老立刻疏散祠堂周围的寨民,任何人不得靠近!阿朵也带走,这里太危险!”
“那你呢?青莲姑娘?”岩刚焦急地问道,他虽然害怕,但也不愿让青莲一人面对如此凶险的局面。
“贫道……”青莲眼中闪过一抹寒光,以及一丝……以身饲虎般的决绝,“贫道要下去会会它!看看这盘踞了二十年的金蚕蛊,究竟有何能耐!”
她知道,自己此举凶险万分,以她目前的修为,面对一只可能已经经历数次蜕变的成年金蚕蛊,胜算微乎其微。
但她别无选择!
金蚕蛊已成心腹大患,若不趁其尚未完全恢复或警觉之时将其引出或重创,一旦让它遁入后山,凭借南疆复杂的地形和无尽的蛊虫资源,再想找到并将其彻底铲除,无异于痴人说梦!
更重要的是,她隐隐感觉到,这祠堂内的金蚕蛊,与二十年前周成盗走的那只,以及墨离大学的种种邪恶事件,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里,或许就隐藏着解开一切谜团的关键!
她不能退!
“青莲姑娘!不可!”滕云长老急忙阻止,他深知金蚕蛊的恐怖,“此物凶戾异常,非一人之力所能抗衡!我们……”
“没有时间了!”青莲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坚定,“此獠狡诈,一旦让它察觉到我们的意图,遁入后山,后患无穷!你们速去疏散寨民,布下防御,贫道自有分寸!”
说罢,她不再给众人劝说的机会,左手捏诀,右手桃木剑剑尖朝下,剑指苍穹,口中低声念诵起一段古老而晦涩的茅山秘咒。
随着咒语的念动,她周身散发出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浩然正气,淡金色的罡气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将祠堂内的阴寒之气逼退三分。
她看了一眼那深邃的洞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今日,她便要以身犯险,探一探这金蚕蛊的老巢!
? ?这里我有一个伏笔,不知道大家看出来了吗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