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柱见炽消失在水中,第一时间没有去寻找他,而是站在岸上,手握渔网的一端,他先前使诈导致诸多鲛人受伤流血,这些鲛人已然无力自保,他们被二柱当做威胁炽的工具。
“氐人国君!你的子民现在在我手上,如果不想亡国的话,我劝你最好把龙绡交出来!”
失去力量的鲛人们,神智不再清楚,他们开始互相撕咬。
没过多久,海的另一头,传来独特的歌声。
此歌便是寻呼歌。
炽自知无能为力将他的子民全数救出,于是想出玉石俱焚的一招,他一边愧对国众,一边用歌声驱使鲛人杀敌。
渔网里的鲛人在听到歌声后,各个红了眼眶,他们拼尽全力,把体内保留的最后一丝力气使了出来,如训练有素的军队,整齐划一地对准同一个敌人。
他们的口中,发出独特的叫声,叫声突破天际,让二柱的听力极大受损,五孔出血。饶是如此,二柱对利益的渴望仍大于对生命的追求。
他癫狂地大笑起来,“你既然选择了抛弃他们,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二柱找不到炽的下落,却坚信他定在海洋某处,观察这一切。
埋在海中的陷阱掀动平静的海面,最中间的位置出现漩涡,把所有残剩的鲛人,一齐裹进漩涡中,如搅拌器一样,顷刻之间,氐人国除了炽以外,全员死亡。
传说中的氐人国,在怡然自乐的五千年后,因一位利益熏心的人类到访,导致氐人国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出现灭国惨案。
二柱对他们的死没有丝毫的痛心,海里的漩涡停止后,他从下方拉出收纳网,一颗颗色彩非凡又大小不同的圆润鲛珠,成为他的战利品。
唯一的遗憾,此行没有获得龙绡,还让炽跑掉了。
二柱把中次品的鲛珠放在黑市上售卖,并特地放出传言,说是海的西边,真的有氐人国,万千鲛人生活在那里,只要抽掉鲛人身上的筋,将他们生吞活剥吃掉鲜肉,就能拥有长生不老的能力。
他故意散播的虚假故事,为的便是引诱更多被利益蒙心的人类,去到他做好万全准备的氐人国,成为新一代被人为制造出来的鲛人。
最初二柱在海洋驾船航行,意外发现鲛人的独特歌声能够同化人类。不光如此,他们体内流淌的血,越接近透明的蓝色,鲛人的品种便愈发纯正优良。
而且通过给人类注射鲛人血液,就能不痛不痒地改变人类的样貌,被同化的人类,会逐渐失去意识、理智,直到不久之后,他们的一切行动,都和鲛人无所差别。
假以时日,被制造出来的鲛人,体内也会形成鲛珠。
只要用这个办法,哪怕全世界真正的鲛人死光了,对于利益至上的商人而言,也无所畏惧。掌握了方法,就能世世代代无穷无尽地拥有数不清的鲛人。
正当二柱在背地里掌控这一切时,时间一长,人造鲛人的弊端也出现了。
这种鲛人通常不会活过两年,在存活一年之后,体内的鲛珠开始结核,半年的时间,鲛珠成型为米粒大小,此后不再生长,再过半年,人造鲛人不知何故,都会通通暴毙身亡。而他们体内的那些鲛珠,造型太小,根本卖不上好价钱。
二柱为了解决这件事情,再一次打起了炽的主意。
现在全天下只有炽是真正的鲛人,抓到他就能再次改良人造鲛人的质量。
所以二柱不惜重金打造一支远洋捕捞队,势必要抓住那条紫鳞鱼尾的鲛人。
年岁匆匆,略过数十载。
二柱从年轻的小伙子变成了体力不支的老头子,他为了体力充沛,永葆青春,只得日日剜鲛人的护心肉,以免他也变成鲛人,所以特地将护心肉做了特殊处理,每个鲛人被剜去护心肉,与死无异,没有利用价值的鲛人,被二柱丢进海里自生自灭,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这些年为了探寻炽的下落,二柱早年卖鲛珠得来的资金,已经投入了大半,远洋捕捞队人多,但力量却非大,茫茫深海,他们不能潜入水中,只能在海平面航行。
日子久了,船上的人见找不到紫尾鲛人,不少外聘船员,心态不再认真,久而久之,一传十十传百,大家全在船上拿着二柱的钱,在海上混日子。
这件事被二柱知道后,他一怒之下,把捕捞队的所有人都变成了鲛人,正好上一批鲛人,已经没有用处了。
在二柱把船上最后一人变成鲛人时,炽离船十米处,首次出现了。
“你这畜生!叫我好找!”二柱定睛看到,波光粼粼的海面,紫色的光晕一圈接一圈地荡开,宛若天人下凡。
炽围着渔船转了一圈,他哼唱起寻呼歌,刹那之间,所有异化成功的鲛人,把矛头一致对向二柱。二柱单凭一己之力,难以对抗,只好将上乘鲛珠含在口中,弃船而逃。
炽也离开了那片海域,他任捕捞船上的鲛人自生自灭,他再也不会付出好心,更不会同情每个人,更何况这些鲛人之前,各个都是奔着他的性命而来。
他得到的教训太过惨痛,以至于这些年的日日夜夜,炽都在寻找能够彻底报复二柱的机会。
炽再次出现在船上,便是陈槐他们到来的那天。
他用尾翼将船板破开圆洞,向上探出身体时,他看到这些陌生面孔的人类,过往的记忆如浪涛冲袭,一瞬间灵台清明,他把所有的过往都想起来了。
他看见面容枯瘦的周艋,顿时回忆起千年之前,那时的周艋还是氐人国刚出生不久的鲛人,没事就喜欢跟在炽的身后,他聪明机智,比很多国民都善于沟通。
氐人国只有炽能讲人类的语言,他为了练习对话,不惜耗尽心神,把自己所会的知识,一一传授给周艋。
他那时有心培养周艋成为下一任氐人国君。
但是周艋开智以后,日渐对鲛人的身份表示不满。他修炼数百年,终于能够将尾巴隐去,化成人腿。
炽现在还记得,周艋化成人形后说的第一句话,他站在氐人国的边境线,望着无垠的大海,扭头对炽和族人嫌弃地说道,“我不属于你们这里。”
“我要做金字塔顶端的人,而不是和你们这些肮脏的杂碎为伍。”周艋纵身入海,自此消失地无影无踪。
周艋化成人形,不过是人类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鲛人族向来有着端正精致的面庞,他们的美,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
周艋凭借一张俊美的少年模样,在人类世界混得如鱼得水。
直到有天,他看到了另一个让他无比嫉妒的人,余千岁。
他不知道余千岁来自何处,但是做为人类的余千岁,却是周艋最想成为的人,余千岁拥有卓越的实力,对一切都谈笑风生,他运筹帷幄,把控全局,手边一切人事物都能被他当成棋子。
周艋像是躲在暗处偷窥的老鼠,他艳羡又嫉妒余千岁的所有,凭什么余千岁可以抢走他的一切风光,而且这个男人的自信、胆识,皆在他之上。
他的魅力,更是引得所有人喜欢,他游刃有余地行走世间,轻而易举就能得到旁人的关注,不费吹灰之力。
余千岁来到周艋所待的地方只有三天,两人正面交锋,是在第三天的午后。
周艋嗅觉灵敏,亦是对同族鲛人的呼应,他闻到了余千岁身上散发的鲛人血味,看见了余千岁手中把玩的那两枚鲛珠,还有他堂而皇之当做战利品的鲛人脊骨。
那时周艋单方面认为,眼前这个男人,定是会成为他通往更强之路的阻碍。
早晚有一天,他们会站在对立面。
周艋并不是为了鲛人死在余千岁手上而愤怒,他自从以人类的身份生活,鲛人在他眼中,就是低等且进化不完全的生物,早该被万物法则淘汰了。
半人半鱼,传出去都是个笑话。
周艋只是觉得,有余千岁在的一天,这个人迟早能爬到他头上,成为他的敌人。
余千岁微微侧头,看着少年模样的周艋,明明两人素不相识,周艋却对他满是敌视,周艋的眼中写满不甘与愤怒。
这样的眼神,余千岁看过太多了。
他没成立云落山之前,就见过许许多多仇视他的目光。打造云落山成为掌舵人,更是少不了臭鱼烂虾向他挑衅。
里界最不缺的就是自命不凡的玩家。
但是余千岁却觉得,面前的少年,并非自命不凡,而是有他足够狂傲的资本。
余千岁从副本完成了任务,通关离去时,他坐船行至海中央,正当他被系统带离副本,余千岁惊觉他的衣服下摆被重物拉扯,不知怎的,他内心有了一个异样的想法。
副本里的Npc,产生自我意识,要和他一起脱离出去。
但是余千岁仔细查看周围,并未发现其他活物的踪影,直到他回到里界,身旁一滩水渍,水渍蔓延的方向,则是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痕迹。
余千岁目测走路之人的步距和鞋码尺寸,脑海里突然出现,那个视他为劲敌的小孩,恐怕借他为东风,一起离开了副本。
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Npc,能够在里界掀起什么样的风浪,余千岁还挺好奇的,正好死气沉沉的里界,该有新鲜血液的注入了。
余千岁那时笃定,那位十几岁的少年,日后定能掀起轩然大波。
几年之后,周艋二十左右,他第一次以桀骜的姿态,出现在余千岁的面前。尽管周艋厌恶他的俊颜,这些年里一直让自己变得更加丑陋难看,但是余千岁却一眼认出来,他就是那个从副本里成功逃离的人。
余千岁那时留给以后的乐子,没想到放任的后果,就是周艋处处都要对着他干,余千岁一开始觉得就当逗闷子解乐了,然而周艋却不这样想。周艋认为,他不把余千岁除掉,这个人就是他日渐强盛后最大的威胁。
他每一次的无理取闹,在余千岁看来不过是小猫挠爪子,没什么震慑力。
但周艋的所作所为,却次次霸道野蛮,他把余千岁当成潜在的对手,更把余千岁看成沙包,每次小有所成,都要对余千岁挑衅一番,次次奔着窥他实力底线而去,只为有朝一日能把余千岁一击毙命。
时间一长,余千岁心生厌烦,周艋跟个神经病一样,动不动缠着他不放。他有时真想直接杀了他,但是内心的顽劣,又期待这个狗犊子,能把实力进阶到什么样。
一来二去,直到两人在同一个副本相遇。
余千岁觉得时机成熟,正好把周艋干掉,免得他动不动给自己找麻烦。
一两次是个新鲜的调剂品,百八十次可就成为令他讨厌的理由。
那一次为了活着离开,周艋把体内的鲛珠用内力击碎,这才堪堪保住半条命。因此他对余千岁的恨意,更是水涨船高。
余千岁一天到晚有要事忙,当他知道靠欺瞒系统离开副本的周艋,重新在里界活蹦乱跳时,他就知道周艋定有一天会卷土重来。
所以余千岁特地交代手下,随时向他汇报周艋的动向。
一转眼,二人再次大动干戈,便是现在的副本。
周艋唱着寻呼歌,冷漠嘲弄地看向二柱,“你挺有本事的。”
“能把所有鲛人杀死后,自己制造鲛人。”
他指着船舱门口外面尾巴已经成型的余千岁,“我能帮你解决鲛人寿命短的问题。”
二柱一改神色,“当真?!”
周艋隔空向二柱抛来一个包裹,“里面是纯正鲛人的血液,给他注射干净。不消三刻,余千岁体内的鲛珠会迅速成型,而你,要把他的鲛珠挖出来给我。我能给你提供更多的鲛人血液,保你创造的鲛人,寿命倍增,珠产丰富。”
二柱双手颤抖地接过包裹,里面静静躺着一管薄荷蓝的针剂。他当下眼冒绿光,桀桀奸笑,亦步亦趋冲着余千岁而去。
陈槐挥起承影疾步冲上去,“我看你们谁敢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