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指尖贴在涵洞内壁，混凝土的湿冷顺着皮肤爬上来。她没有停下，继续向前挪动，膝盖压过碎石与铁锈混合的地面。头顶偶尔传来脚步震动，但她已经不再抬头去看。那枚埋进淤泥的终端还在不在原地，她不知道。现在能做的，只有往前走。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一道微弱的光。不是红外扫描的红点，也不是机械巡行的冷光，而是从缝隙里透出的、带着暖意的白炽灯光。她放缓呼吸，贴着墙角靠近，手指摸到腰间的短刃——刀还在。
出口是一处废弃检修口，铁盖半塌，露出一人高的空隙。她钻出去，外面是工业带边缘的一条暗巷。风从远处吹来，卷着尘土和旧金属的气息。她靠着墙站了一会儿，才慢慢直起身。
半小时后，她推开临时指挥中心的门。
苏悦正盯着远程频段的信号波动图，听见动静猛地抬头。看到林晚站在门口，她立刻起身：“你回来了？”
林晚点了点头，没说话。她的外套破了口子，右臂有道擦伤渗着血，但走路还算稳。她走到桌前，从防水袋里取出一枚微型存储卡，轻轻放在桌面。
“这是c区环境采样数据，还有三段干扰信号记录。”她的声音有些哑，但清晰，“灰鳞组不是普通安保，他们用的是军规级加密通讯，倒计时模式执行任务。”
苏悦接过存储卡插入读取器，屏幕上立刻跳出几组波形图和时间戳。她快速浏览了一遍，眉头越皱越紧：“这些频率……和我们之前追踪的车队信号有重叠。”
“我也这么判断。”林晚走到投影屏前，调出地下设施结构图，在t-7管廊位置标了个红点，“苏悦确认的运输路线是真的，而且仍在使用。但他们防得最严的地方，不是物资交接点，而是这条路线经过的中转节点——那里有个隐藏的数据接入舱。”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陆续围了过来。有人低声问：“你是说，这条路既是资源通道，也是信息传输链？”
“对。”林晚转向战术面板，“赵铭当年能绕过审计，就是因为有这套地下网络。恒源运维只是表面壳子，真正的操作单元就是灰鳞组。他们现在重新启用这条线，说明内部资金流动又开始了。”
有人提出疑问：“可我们刚经历补给短缺，现在分两头行动，人力够吗？万一资源组遇袭，没人支援怎么办？”
林晚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十七分。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精神有些疲惫，但思路仍清楚。
“所以我建议双线并行，但不同时推进。”她拿起笔，在面板上划出两条路径，“资源组先出发，侦查组滞后两小时跟进。每四小时轮换一次任务状态，确保两边都有应急响应力量。”
“怎么轮？”
“擅长破解封锁系统的去资源组，带齐干扰装置和备用电源；战斗经验多的留在侦察预备队，等我带回初步接触目标后再投入。”她顿了顿，“我会亲自筛查可能的联络人，用‘心灵洞察之镜’确认对方是否受控于灰鳞组。但每天只能用三次，必须精准。”
苏悦忽然开口：“你在涵洞里最后传的那个校验码，是我加的。我在追踪钉信号里嵌入了一个跳频标记，发现车队每次进出都会触发同一个中继节点。那个节点不在公开地图上。”
林晚看向她：“位置能锁定吗？”
“不能直接定位，但它每次激活的时间都很规律——凌晨四点十五分，持续六分钟。”苏悦调出一张时间轴图表，“刚好避开常规巡逻周期。”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
有人低声说：“这不像普通运输调度。”
“当然不是。”林晚的手指落在图表上的空白区域，“他们在传递东西，不只是物资。可能是数据，也可能是指令。而这个时间点……正好是系统自检结束后的重启窗口。”
她转身面对所有人：“所以我们的策略要调整。资源探索不能只看物资存量，还要查清这条路线背后的控制逻辑。如果它连着灰鳞组的核心节点，那就是突破口。”
有人犹豫：“可这样风险太大。一边找补给，一边还要应对未知情报组织，稍有差错就会全盘崩溃。”
林晚看着他：“我知道大家累了。过去三个月，我们一直在被动应对。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们第一次掌握了他们的行动规律，也找到了他们不想让人碰的地方。越是危险，越说明我们踩到了真相的边缘。”
她停顿片刻，声音低了些：“我不指望谁非要冲在前面。但如果有人愿意跟我一起查下去，我会保证——每一次行动都有退路，每一个决定都经过验证。”
会议室陷入短暂沉默。
终于，一名负责机械拆解的队员开口：“我进资源组。那边的闸门控制系统老型号居多，我熟。”
紧接着，另一人举手：“我跟侦察预备队。”
一个接一个，名单逐渐成形。
林晚拿出纸笔，开始分配人员。将擅长电子屏蔽的技术员编入前线支援，把熟悉地形的老队员安排在轮替梯队。她写得很慢，每一笔都清晰。
苏悦站在一旁，忽然轻声问：“你还记得上次用‘心灵洞察之镜’是什么时候？”
林晚笔尖一顿，抬眼看了她一下：“进涵洞前最后一次。之后再没开启。”
“别硬撑。”苏悦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认真，“你回来的路上没联系任何人，终端信号中断了四十分钟。我很怕你出了事都没人知道。”
林晚低头看着名单，轻轻应了一声：“我知道界限在哪。”
她说完，将纸张递给身旁的人：“打印出来，发给各组组长。第一梯队准备出发，两小时后启程。”
灯光下，她的影子投在墙上，肩线绷得很直。眼角有细微的疲惫纹路，但眼神没有动摇。
她走到通讯台前，按下全体频道开关。
“所有成员注意。”她的声音平稳落下，“资源组先行探路，侦查组待命跟进。行动期间保持静默通讯，任何异常信号立即上报。记住，我们不是为了抢东西，是为了弄清楚——他们到底在藏什么。”
话音落下，没有人立刻散去。反而有种沉住的劲儿在空气里蔓延开来。
苏悦走到她身边，低声说：“你刚才没提自己的位置。”
林晚望着屏幕上的路线图，指尖轻轻敲了敲t-7节点的位置。
“我会跟第一梯队一起走。”她说，“我要亲眼看看，那扇门后面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