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樊氏确定谢奚没事,一直紧绷着的心神才放松下来。看着她母爱流露的模样,谢梧低垂眼眸微微勾了下唇。
樊氏这样的人,对自己的儿女竟然是这样一副慈母心肠。可惜她越是慈母心肠,往后就会越痛苦。
樊氏已经冷静下来了,在谢胤跟前她总是愿意做出一副好继母的模样的。
“阿梧,奕儿,你们可还好?这里不安全,咱们还是先回城去吧。”
谢胤本就是来找儿子的,也不想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自然是点头同意。
“你们母亲说得对,先回城吧。”谢胤道。
谢奕早就不想留在这里了,自然是连连点头。
谢奚的马车借给人运送伤员了,一家四口到了路口,谢奚便跟着上了谢胤和樊氏的马车,谢奕依然跟着谢梧回自己的马车上。
谢梧刚走到马车前,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对谢奕道:“你坐父亲的车回去。”
“为什么啊!?”谢奕不满地道。那辆车上已经三个人,再多一个他得多挤啊。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和父亲坐同一辆车。
“我不去。”谢奕绕过了谢梧就想往车上爬,却被谢梧勾住衣领扯了回来。
“我有事要去一趟春晖别院,你替我跟父亲说一声,我晚点回去。”谢梧道。谢奕眨了眨眼睛道:“听说你在京城有一座别院,我还没去过呢。”
谢梧淡淡瞥了他一眼道:“我有正事,下次再带你。再不走我让你一个月都出不了门。”
见她不像是开玩笑,谢奕只得悻悻道:“走就走。”
谢梧抬手拍拍他的头顶,抬头对秋溟道:“你去跟父亲禀告一声。”秋溟应是,拽着谢奕快步往前面走去。
看着他们离开,谢梧朝身后的六月打了个手势,方才上了马车。
六月也跟着上车,却没有进去,而是坐在了车厢外面。
“走吧。”
“是,小姐。”车夫恭敬地应了一声,马车缓缓向前驶去。
原本堵塞的路这会儿已经通畅起来,一路上依然看到不少人从京城的方向匆匆而来,道路两边更是布满了手持兵器的京卫官兵。
马车里,谢梧神情冷淡,眸中带着几分寒意。
“容王殿下,您这个玩笑,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谢梧盯着正软趴趴地趴着,身上湛蓝色衣裳被鲜血浸湿了一大片的少年道。
秦灏长得白净俊俏,此时睁着一双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谢梧,看上去无辜又无害。
“阿梧姐姐,好多天不见,你不想我吗?”
谢梧朝他笑了笑道:“我若是现在把你丢下去,你猜会怎么样?”
秦灏道:“那所有人都会知道,阿梧姐姐在与我私会呀,那我就娶阿梧姐姐当我的王妃好了。”
“……”谢梧无语,沉默半晌才道:“镜月湖的事,跟你有关?”
秦灏险些一头撞到车厢上,满脸惊恐地道:“阿梧姐姐,你别吓唬我啊,好好的我怎么会去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谢梧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到他衣服上的血迹上。
秦灏赔笑道:“我说……这是不小心染上的染料,你相信吗?”
谢梧道:“我信不信不要紧,东厂信就行。这个时候,容王殿下带着一身血迹正好出现在这里,东厂的夏督主一定很好奇。”
说着就伸手要去揭马车帘子,秦灏连忙一把抓住她的衣袖,可怜巴巴地道:“阿梧姐姐,我可是帮过你的,你这样也太无情了。”
谢梧道:“我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谁知道你惹上了什么事?若是被麻烦找上门,我可承担不起。”
秦灏叹了口气,状似无奈地道:“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但你不能告诉别人。”
谢梧不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秦灏道:“我今天来这里找一个人,但是中间出了意外,我身上这个血迹也不是我自己的。谁知道会出这种事,我这带着一身血也不好到处走,只能先借阿梧姐姐的马车载我一程了。”
见谢梧不说话,秦灏有些急了,道:“阿梧姐姐,我就算想要做坏事,也用不着自己亲自来啊。镜月湖的发生的事,真的跟我无关,谁知道这么倒霉……”
“跟你来见的人有关吗?”谢梧问道。
秦灏一愣道:“那更无关了啊,他才刚到京城孤身一人,怎么可能做得了这种事?而且就算有能力,他也不会做这种事的。”
谢梧点了下头,闭上了眼睛靠着车厢不再说话。
见她如此秦灏反倒是有些不自在了,忍不住道:“阿梧姐姐,你不继续问了吗?”
“问什么?”谢梧淡淡问道。
秦灏道:“比如,我要见的人是谁啊。”
谢梧道:“我若是好奇,会自己下车看。”
“啊?”
“你要见的人,不就在我马车底下么?”
谢梧如今有县主的品级,用的是双驾马车,车厢也比寻常马车大得多,车厢底下藏一个人并不困难。
秦灏显然呆住了,对上谢梧看过来的眼眸才干笑道:“阿梧姐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谢梧道:“一上车你就不停地跟我说话,一点儿也不怕人发现你在我的马上,不就是为了给车底下那位打掩护吗?真正不能见人的不是容王殿下,是他吧?”
“阿梧姐姐……”突然被人揭穿了意图,秦灏显然有些无措。好半天才小声道:“他不是坏人,跟今天的事情也无关,我保证。”
“我们只是运气不好,谁知道好好地在船上坐着,旁边的船会突然炸了还起火啊?”秦灏郁闷地道:“要不是我机灵,险些连命都没有了。”
谢梧也不想听他辩解,只是道:“如果被人发现了,我会告诉别人是容王殿下挟持了我。”
秦灏闻言眼睛一亮,满口答应:“没问题,我保证不连累阿梧姐姐,阿梧姐姐你真好!阿梧姐姐,要不你做我的王妃吧?我母妃前几天也说……”
“闭嘴。”谢梧扶额道,这个六皇子的话未免有些太多了。
“哦。”
春晖别院在京城南郊,但距离镜月湖却并不算很远。有英国公府和崇宁县主的徽记,一路上马车都畅通无阻,不多时就到了春晖别院门口。
谢梧吩咐车夫直接将马车赶进了后院,才起身从马车上下去。
秦灏乐颠颠地跟在谢梧身后,才刚探出个头去,就看到秋溟和六月正神色不善地盯着自己。
秋溟甚至已经拔出了手中的长剑。
“那个,杀皇子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秋溟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将剑锋指向了马车底下。
“出来。”
一个人想要长时间躲在行驶中的马车底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从镜月湖到春晖别院,至少走了两刻多钟,马车底下的人竟然没有脱力掉下来,可见绝不会是个普通人。
更何况,这人还很可能受了伤。
片刻后,一个人影从马车底部落到了地上,不等谢梧看清地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下一刻马车另一边多了一个高大修长的人影,只看身形这人极其消瘦,若非实在太高了,谢梧几乎要以为这是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子。
他从马车后面走了出来,众人这才看清楚,他确实很瘦,形销骨立的那种瘦。他瘦得几乎要撑不起身上的衣服,露在外面的双手上青筋暴露,仿佛只有一层皮裹着骨头。
他脸上戴了一张黑色的面具,只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薄唇和因为消瘦而显得有些尖的下巴。
他一身黑衣,看不出来是否有血迹,但谢梧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麻烦姑娘了。”男子声音低哑,透着有些中气不足。
秦灏连忙上前扶住他,对谢梧道:“阿梧姐姐,能不能让他在你这里待两天?等我准备好了立刻就接他走,保证不给你们惹麻烦。”
谢梧的目光从黑衣男子身上缓缓移开,看了秦灏一眼才微微点了下头。
秦灏大喜,“太好了,谢谢你阿梧姐姐!”
谢梧并不理会他,只是吩咐六月给他找个安静的地方,便转身往面前走去。
秋溟跟在谢梧身后,有些担心地道:“小姐,咱们真要留下那个来历不明的人?”
谢梧淡淡微笑道:“容王殿下带来的人,怎么能算是来历不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