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壁炉里的木柴噼啪作响，橙红色的火光在墙面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楚星焕蜷缩在沙发一角，毛毯裹到下巴，只露出一双盯着电视的眼睛。
窗外，今年的第一场雪悄无声息地落下，为庭院里的玫瑰丛覆上一层薄纱。
厨房传来瓷器轻碰的声响，沈宴端着两杯热可可走出来，银发松散地扎在脑后，一缕碎发垂在额前，在火光中泛着温暖的铜色。
他穿着楚星焕送的一件深蓝色毛衣，袖口已经有些起球，但他坚持这是最舒适的一件。
“天气预报说这场雪会持续到明天中午。”
沈宴递过马克杯，在楚星焕身边坐下，体温透过毛衣传来，不再像初见时那样冰冷刺骨。
楚星焕接过杯子，双手立刻被温暖包围。
他啜了一口，甜腻的巧克力混合着淡淡的肉桂香滑过喉咙：“正好，明天不用出门了。”
沈宴的手臂自然地环过他的肩膀，手指无意识地卷着楚星焕的一缕黑发。
电视里放着他们看过无数遍的卡萨布兰卡，黑白画面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怀旧。
“马修下午发来消息，”沈宴突然说，“议会批准了我们的特殊婚姻登记。”
楚星焕差点被热可可呛到：“他们还真搞了个血族和人类的婚姻法？”
\"简化版。\"沈宴的嘴角微微上扬，\"主要是财产继承和紧急医疗权方面的条款。\"
楚星焕放下杯子，转身跨坐在沈宴腿上，双手捧住他的脸：\"所以，沈亲王，我们现在是合法夫夫了？\"
沈宴的金色瞳孔在火光中收缩，尖牙若隐若现：\"按照人类法律，是的。\"
\"那按照血族传统呢？\"
沈宴的手滑到他的后腰，轻轻一按，让两人贴得更近：\"血誓比任何法律都古老，亲爱的。你早就是我的伴侣了。\"
电视里正在说那句着名的台词：\"here's looking at you, kid.\"
楚星焕低头吻住沈宴，热可可的甜味在唇齿间交换。
这个吻缓慢而绵长，像是要把一年的晨昏日落都揉进去。
楚星焕的额头抵着沈宴，呼吸仍未平复：\"我有个想法。\"
\"嗯？\"
\"蜜月。\"楚星焕的手指描摹着沈宴的眉骨，\"真正的蜜月，不是躲在海岛上的那种。\"
沈宴挑眉：\"比如？\"
\"环球旅行。\"楚星焕的眼睛亮起来，\"去威尼斯坐贡多拉，在冰岛看极光，到肯尼亚看动物大迁徙......所有你活了八百年却因为害怕阳光而错过的地方。\"
沈宴的表情变得柔和，他抓住楚星焕的手，亲吻无名指上的红宝石戒指：\"听起来像是个世纪计划。\"
\"我们有的是时间。\"楚星焕笑着挣脱，从茶几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笔记本，\"看，我都规划好了。\"
笔记本内页贴满了剪报和照片，每一页都是一个国家或城市，详细标注了最佳旅行季节和必去景点。
沈宴翻到意大利那一页，发现角落里还画着两个小人手牵手的简笔画，旁边标注着在这里接吻。
\"你准备了多久？\"沈宴的声音有些沙哑。
\"从你第一次陪我看日出开始。\"楚星焕靠在他肩上，\"那时我就想，总有一天要带你看遍全世界的黎明。\"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雪花扑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沈宴合上笔记本，将它放在茶几上，然后突然抱起楚星焕，惹得他一声惊呼。
\"干什么？\"
\"实践一下你的计划。\"沈宴大步走向卧室，\"先从在卧室接吻这一项开始。\"
次日清晨。
楚星焕在阳光中醒来，发现自己被卷在被子里像个寿司卷，而沈宴已经不在床上。
他挣扎着坐起来，看到枕头上放着一张便签：
「去地下室处理些事务，早餐在保温箱里。」
便签背面还画了个简笔蝙蝠，丑得可爱。
楚星焕笑着将它塞进床头柜的抽屉，那里已经收集了一沓类似的便签，全是沈宴这一年来的杰作。
保温箱里是培根煎蛋和烤番茄，旁边保温杯里装着现榨橙汁。
楚星焕一边吃一边翻看手机，画展后的采访和评论还在持续发酵，他的社交媒体账号每天都能收到上百条消息。
最新一条来自马修，是张古堡照片，配文：「按照亲王要求改造完毕，随时可以入住。」
楚星焕放大图片，那是坐落在苏格兰高地的古老城堡，一个月前沈宴神秘兮兮地说要给他个惊喜。
现在看来，吸血鬼亲王是打算把那里改造成他们的第二个家。
地下室的门铃突然响起，是沈宴特设的呼叫系统。
楚星焕按下应答键：\"醒了，在吃早餐。\"
\"下来一趟。\"沈宴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带着罕见的兴奋，\"有东西给你看。\"
地下室的改造是半年前完成的，原本阴冷潮湿的空间现在成了沈宴的日间工作室。
全光谱照明，恒温恒湿，还有一面墙专门展示他收藏的中世纪武器。
楚星焕裹着睡袍下楼时，沈宴正站在一个巨大的木箱前，手里拿着撬棍。
\"这是什么？\"
\"1820年从维也纳运来的，一直存放在瑞士银行的保险库。\"沈宴撬开木箱的锁，\"昨天才送到。\"
木箱打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飘出来。
里面是层层叠叠的防潮纸，沈宴小心地剥开，露出一个让楚星焕倒吸冷气的物件。
一架古老的钢琴，通体乌黑，琴腿雕刻着缠绕的玫瑰与荆棘，与沈宴的家族纹章一模一样。
\"斯坦威的第一批作品，\"沈宴轻抚琴键，没有发出声音，\"我请专家修复了一年，换了新的音板和弦。\"
楚星焕走近，指尖触碰那些泛黄的象牙键：\"你会弹？\"
\"会一点。\"沈宴坐下来，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方悬停片刻，然后落下。
巴赫的G小调小步舞曲在地下室流淌，音符清澈得像山间溪水。
楚星焕惊讶地看着沈宴，吸血鬼亲王微微低头，银发垂落遮住侧脸，指尖在黑白键上起舞的样子像个十九世纪的贵族青年。
阳光透过特殊过滤的窗户洒进来，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边。
曲终时，沈宴抬头，金色瞳孔中带着罕见的羞涩：\"生疏了。\"
\"美得不像话。\"楚星焕挤上琴凳，与他肩膀相贴，\"什么时候学的？\"
\"1853年，巴黎。\"沈宴回忆道，\"教我的钢琴师说我有天赋，但缺乏热情。\"
楚星焕按下几个随机音符：\"现在呢？\"
沈宴握住他的手，引导他弹奏一段简单的旋律：\"现在有了灵感。\"
他们笨拙地四手联弹，笑声与错音交织。
楚星焕的头靠在沈宴肩上，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雪松香气，混合着钢琴木料的古老气息。
\"沈宴，\"楚星焕突然说，\"我们活到两百岁后，会变成什么样？\"
沈宴的手指停在琴键上：\"你的衰老会越来越慢，最后几乎停滞。感官会变得更敏锐，力量、速度都会接近血族。\"
\"那情感呢？\"
\"会更强烈。\"沈宴转向他，额头相抵，\"爱会更深刻，痛也会更尖锐。\"
楚星焕闭上眼睛，想象着漫长的岁月在他们面前展开，如同无尽的琴键：\"听起来不错。\"
\"不后悔？\"
\"唯一后悔的是没早点遇见你。\"楚星焕笑着重复一年前说过的话，\"不过现在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弥补。\"
沈宴吻了吻他的指尖，然后突然弹奏起致爱丽丝的前几个小节。
\"故意的！\"楚星焕戳他的腰。
沈宴捉住他的手，表情突然认真起来：\"楚星焕，你愿意与我共度接下来的百年，直到太阳熄灭，海水干涸吗？\"
\"这是第二次求婚吗？\"
\"是第一千零一次确认。\"
楚星焕跨坐在他腿上，红宝石戒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笑了笑说道：\"你猜。\"
钢琴发出一声不和谐的嗡鸣，然后重归寂静。
窗外，雪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庭院里那丛覆雪的玫瑰上。
冰晶逐渐融化，露出下面鲜红的花瓣，如同永恒中绽放的一瞬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