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交叠成一团模糊的墨色。
楚星焕仰头，看见程砚舟眼中跳动的火焰。
他鬼使神差地凑近，在公子唇上蜻蜓点水般一碰。
程砚舟僵住了。
他的呼吸变得又急又重，却迟迟没有进一步动作。
楚星焕等了片刻，突然伸手解开公子衣领，露出锁骨上一道淡粉痕迹。
那是他半月前趁程砚舟睡着时偷咬的。
\"这是什么？\"他明知故问。
程砚舟眸色一暗，猛地将人按倒在床榻上，鼻尖相抵：\"你还有脸问？\"
\"那晚装睡的人是谁？\"
楚星焕笑而不答，手指悄悄攀上公子后背。
程砚舟俯身，在即将触到那抹胭脂唇时，门外突然传来管事嬷嬷的声音。
\"公子？夫人找您。\"
空气瞬间凝固。
程砚舟闭了闭眼，起身时扯过锦被将楚星焕裹得严严实实。
\"明日再收拾你。\"
门关上后，楚星焕从被窝里钻出来，对着铜镜擦掉唇上残余的胭脂。
然后从枕下摸出本小册子。
那是他模仿程砚舟笔迹写的诗集，最新一页墨迹未干：
\"东风吹散柳梢雪，不及星辰枕畔香。\"
窗外，一轮满月挂在梧桐枝头。
程砚舟站在母亲房门外，无意识地抚着锁骨上的咬痕。
那里微微发烫，像块烙铁，烙着他的皮肉，也烙着他的心。
三月初六，丞相府张灯结彩。
楚星焕蹲在库房角落，对着盏半成的灯笼蹙眉。
灯面糊的是澄心堂纸，上头用银朱点了星子，连起来正是程砚舟生辰那日的星象。
\"又熬通宵？\"小丫鬟扒着门缝问，\"公子今早问起你呢。\"
楚星焕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指腹上全是细小的竹刺伤。
这盏星辰灯做了整整半月，灯架用的是程砚舟最爱的湘妃竹，灯面绘的二十八宿则临摹自公子珍藏的天官书。
\"就说我去西市买墨了。\"
他往灯面上呵了口气，银朱星子顿时亮了几分。
\"酉时前别让人进来。\"
暮鼓响过三遍，楚星焕才抱着锦盒溜回耳房。
刚推开门，就撞见程砚舟端坐在他床沿，手里把玩着几根削废的竹篾。
公子今日着了簇新的靛蓝锦袍，玉冠上嵌的明珠在暮色中莹莹生辉。
\"去哪了？\"程砚舟声音淡淡的，\"满府找你。\"
楚星焕将锦盒往身后藏了藏：\"给公子备生辰礼。\"
程砚舟挑眉，伸手要拿锦盒。
楚星焕闪身避开，却碰翻了案上的茶盏，茶水泼在公子袖口，洇出深色的痕。
程砚舟不怒反笑，一把扣住他手腕：\"长本事了？\"
\"公子先去前厅。\"楚星焕眨了眨眼睛，\"亥时到摘星阁，礼物自会奉上。\"
程砚舟的目光在他通红的指尖停留片刻，突然松手。\"若我不满意......你知道后果。\"
前厅筵开十桌。
楚星焕站在仆役队列末端，看着各方贵客献上奇珍。
和田玉雕的笔架、鸡血石制的印章、甚至还有幅吴道子的真迹。
程砚舟端坐主位，唇角噙着得体的笑，眼神却频频往门外飘。
\"砚舟哥哥！\"
柳小姐捧着个紫檀匣子挤到前排。
\"这是爹爹从南海求来的夜明珠，夜里读书不伤眼......\"
程砚舟敷衍地颔首，目光却越过她头顶，与角落的楚星焕四目相对。
公子眯了眯眼，用口型说了两个字：\"等、着。\"
楚星焕缩了缩脖子，趁众人不注意溜了出去。
摘星阁是丞相府最高处，推开窗就能望见皇城灯火。
楚星焕将星辰灯挂在梁上，又摆了酒菜。
刚点燃灯芯，楼梯就传来脚步声。
他慌忙躲到屏风后，听见程砚舟在门外驻足片刻才推门而入。
\"躲什么？\"公子声音里带着笑，\"看见你衣角了。\"
楚星焕只好转出来，正要说贺词，却见程砚舟直勾勾盯着那盏灯。
灯影流转，银朱星子在公子脸上投下细碎光斑，将他素来清冷的眉眼染得温柔异常。
\"我自己做的。\"
楚星焕解释，\"竹架劈了好几次才成，星子位置对照了开元占经......\"
程砚舟突然大步走来，抓住他手腕举到灯下。
楚星焕的十指伤痕累累，指腹还粘着未褪的胶渍。
公子眸色一暗，低头在那伤痕累累的指尖上咬了一口。
\"疼......\"楚星焕轻呼。
\"活该。\"
程砚舟嘴上凶，手上却温柔地摩挲那些伤痕，\"府里缺你盏灯的钱？\"
楚星焕摇头，引着公子看灯面一角。
那里用极小的字题着\"星焕\"与\"虚舟\"，两个名字被绘成互相缠绕的星轨。
程砚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抬手轻抚灯面，指尖与楚星焕题的名字重合：\"我的星辰......\"
夜风穿堂而过，灯影乱晃。
两人投在墙上的影子忽远忽近，时而交叠时而分离。
程砚舟忽然拎起酒壶灌了一口，拽过楚星焕的衣领渡了过去。
酒液一半入喉一半顺着下巴流下，打湿了前襟。
\"公子醉了......\"楚星焕轻喘。
程砚舟不答，只将人拉到窗前。
从这个角度望去，整座京城灯火尽收眼底。
公子从背后环住楚星焕，下巴搁在他发顶。
\"那些礼物，加起来都不及这灯万一。\"
楚星焕心头一热，又听程砚舟问道：\"为何选星辰？\"
\"公子忘了吗？\"楚星焕转身，仰头望进那双醉意朦胧的眼。
\"初次见面那日，你说我的名字像夜尽天明时的星子。\"
程砚舟怔住了。
五年前的雨夜，那个湿漉漉的小书童，他随口一句赞美竟被人记到现在。
酒意上涌，他猛地将楚星焕压在窗栏上，半个身子悬空在外。
夜风扬起两人的发丝，在月光下纠缠成结。
\"我的。\"
程砚舟醉醺醺地宣布。
\"我的星辰。\"
心跳声震耳欲聋。
楚星焕被笼在公子与栏杆之间，鼻尖全是对方呼吸里的酒香。
程砚舟的唇离他只有寸许，却迟迟不落下，只是用目光细细描摹他的五官，像在欣赏什么稀世珍宝。
\"公子......\"
楚星焕刚开口，唇上就多了根手指。
\"嘘。\"
程砚舟的声音哑得不成调，\"让我好好看看你。\"
星辰灯的光影在两人脸上流转。
楚星焕看见公子眼中翻涌的情绪，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他鬼使神差地抬手，指尖贴上灯面，留下一个清晰的指纹。
程砚舟眸光一暗，随即也抬手，将自己的手指覆在同一个位置。
灯纸很薄，两人指尖只隔着一层纸的距离。
楚星焕能感觉到对面传来的温度，甚至能想象程砚舟指腹的纹路。
这个认知让他耳根发烫，不自觉地舔了舔唇。
程砚舟意识到不对，赶忙抽回手，转身去拿酒壶。
他喝得太急，酒液顺着脖颈流进衣领。
楚星焕下意识去擦，手指碰到喉结时，公子浑身一僵。
\"永远别离开我。\"
程砚舟抓住他作乱的手，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脆弱。
\"答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