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轮袭扰持续了约半个时辰。
当帖木儿士兵们好不容易鼓起一点勇气，组织起弓箭手准备反击时。
那些如同鬼魅般的黑色骑兵，又在几声恐吓性的号角和一阵密集的箭雨（故意射向无人处制造声势）后，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帖木儿士兵们惊魂未定，看着营地内燃烧的火堆、死伤的同伴、惊跑的马匹、洒落一地的粮食和水，欲哭无泪。
他们不敢再取水，不敢再生火做饭，甚至连躺下睡觉都不敢，生怕下一刻那夺命的箭矢和号角声又会响起。
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混合着深入骨髓的恐惧，折磨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然而，噩梦远未结束。
仅仅休息了不到一个时辰（陆明故意缩短了间隔），当大部分士兵在极度的疲惫和恐惧中陷入半睡半醒的迷糊状态时…
“呜——呜——呜——！”
那如同地狱催命符般的凄厉号角声，再次划破寂静的夜空！
紧接着，是更加密集、更加靠近的箭矢破空声和马蹄奔腾的震动声！
“魔鬼来了！冲锋了！”
“快起来！迎敌！”
帖木儿营地再次炸锅！
士兵们如同惊弓之鸟，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胡乱抓起武器，在黑暗中惊恐地寻找着敌人的方向。
然而，回应他们的，只有黑暗中精准射来的箭矢和更加响亮的、模拟大规模冲锋的马蹄声与喊杀声（由部分士兵刻意制造）！
这一次，陆明甚至命令几支小队冒险抵近到百步之内，用强弓劲弩进行了一轮更加猛烈的攒射，重点打击那些试图组织防御的节点！
混乱达到了顶点！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三天三夜，整整三天三夜！
对于阿卜杜勒·卡里姆和他麾下那支曾经威震西域的帖木儿大军而言，却如同在地狱中煎熬了三年！
陆明率领的五百冠军营轻骑，如同最狡猾、最残忍的群狼，将殿下传授的“游击”之法运用到了极致，也将其中的“缠”与“耗”演绎成了令人绝望的酷刑。
他们的袭扰，不再是简单的间歇性攻击，而是演变成了一场无休无止、精准打击神经末梢的噩梦循环。
疲惫，深入骨髓的疲惫！
士兵们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安稳地睡超过半个时辰是什么时候了。
每当他们被极度的倦意拖入短暂的、破碎的睡眠，那如同地狱丧钟般的凄厉号角声就会准时响起！
紧接着，必然是四面八方射来的、如同毒蛇般精准的冷箭！
黑暗成了敌人最好的掩护，也成了他们最深的恐惧。
他们不敢扎营过深，因为每一次点火都会招致火箭；
不敢靠近水源，因为取水就是送死；
甚至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一个时辰，因为敌人总能像幽灵一样找到他们。
行军、遇袭、混乱、奔逃、短暂喘息、再遇袭… 这个死亡循环，永无尽头。
士兵们的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走路都在打晃，许多人甚至在行军途中直接栽倒在地，昏死过去，被无情的队伍抛弃。
体力透支到了极限，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拖着千斤重担。
恐惧，如影随形的恐惧！
那支黑色的魔鬼骑兵，成了所有帖木儿士兵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们如同跗骨之蛆，无处不在，又无迹可寻。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草丛中一点异响，夜枭一声啼叫，甚至同伴不小心踢到石子的声音，都能引发一片歇斯底里的尖叫和混乱！
“魔鬼来了！”
“是箭！快趴下！”
这种神经质的反应此起彼伏。
许多士兵出现了幻觉，在黑暗中看到晃动的骑兵身影，听到不存在的马蹄声和号角，精神濒临崩溃。
军官的权威荡然无存，命令被恐惧淹没，士兵们只相信自己的本能——逃跑或者蜷缩起来等死。
混乱与崩溃，从内部开始瓦解！
食物和水源的短缺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陆明的袭扰重点破坏了他们的补给线和水源点。
饥饿和干渴折磨着每一个人。
为了一小块发霉的馕饼，一袋浑浊的泥水，士兵们开始互相争夺、斗殴，甚至拔刀相向！
昔日并肩作战的同袍，此刻成了抢夺生存资源的仇敌。
军官试图弹压，换来的往往是更加激烈的反抗和怨恨的目光。
小规模的哗变和群体性的逃亡如同瘟疫般蔓延。
一些绝望的士兵，不再听从任何命令，三五成群地脱离大队，消失在茫茫草原深处，宁愿面对未知的荒野和可能的追兵，也不愿再忍受这无休止的精神与肉体折磨。
队伍每天都在肉眼可见地缩水、溃散。
就在一天前的黄昏，精神同样被折磨到极限的阿卜杜勒·卡里姆，终于彻底破防了！
看着眼前这支如同行尸走肉、濒临瓦解的大军，听着此起彼伏的哭嚎和斗殴声，一股积压已久的、混合着屈辱、愤怒和绝望的邪火直冲脑门！
他拔出弯刀，状若疯虎，对着身边的亲卫和还能勉强聚集起来的将领嘶吼：
“集合！集合所有还能拿得动刀的人！”
“老子受够了！与其被这群魔鬼像猫捉老鼠一样玩死，不如跟他们拼了！”
“冲！都给我冲！杀光那群该死的黑色魔鬼！”
这近乎疯狂的指令，竟然在部分同样被逼到绝境、渴望解脱的士兵中引起了响应。
在阿卜杜勒和残余军官的驱赶下，一支由疲惫、恐惧和绝望驱动的、约三四万人的混乱队伍。
如同被激怒的、却早已伤痕累累的病牛，红着眼睛，朝着他们最后侦测到的、冠军营袭扰小队大致出现的方向，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他们抛弃了所有辎重，只带着武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奔跑、呐喊，试图抓住那虚无缥缈的敌人！
然而，冠军营的轻骑，如同草原上的风，来无影去无踪。陆明远远看到这股疯狂的洪流冲来，嘴角只有冰冷的嘲讽。他立刻下令：
“撤！带他们兜圈子！往大部队方向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