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悬,炽热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在舞台上,鼓点如狂风骤雨般迅猛炸开,贝斯手有力地拨动琴弦,喷薄出低沉的震响。
舞台中央,王在安背对着观众席,一手握住麦架。
一身帅气的礼服西装经过之前的狂轰乱炸已经皱皱巴巴地紧贴在身上,像买小的休闲西装,而他本人双眼紧闭,面部肌肉微微抽搐,即便隔着老远的距离,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那股浓烈的紧张。
方才在台下候场时,王在安已经把所有学过的准备动作做了个遍,大家伙儿开嗓的动静混合在一起好像打鸣,音浪足能叫起太阳。
于是天上那朵厚云真的就在这段时间里飘开,将地上的人交给太阳去暴晒。
江时鸣戴上一顶宽大的遮阳帽,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在帽檐的阴影下弹起空气钢琴。
《开花不结果》本来不会是王在安的歌儿的,但他实在有些小幸运在身上。这歌曲预备发布的时候,他们公司里那位歌手忽然跳槽到别家,连歌曲都不要了一心只想要转职当演员。
“现在大小舞台上哪儿还有歌手唱歌的份儿啊,都是演员去唱歌,歌手去参加综艺,综艺咖再去演戏!”
王在安是非常同意对方想法的,因为他星势力入行以后直接就转了演员部,就是觉得当演员地位更高、赚得更多,还不用有什么实力。
只不过这首demo被上面以全公司会唱歌的就他一个还闲着的理由递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心底泛上来的喜悦之多还是震撼到了他自己。
每个人为自己选的最初的一条路不一定能够走到最后,但那一定曾是最真挚的选择。
“飞进湍急的漩涡,”这几乎是王在安开嗓唱得最完美的一次,“将外壳撕掳到斑驳,向天空展现,如初生般赤裸,然后向深海坠落——”
“哇……”
江时鸣感觉到坐在自己身边的时粤只感叹了这一个字,然后便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向台上,专注的气场引得周州频频投来视线。
唱到坠落,王在安高举起手臂,猛地转正身子,声音落下,他伴随着剧烈的鼓点和背后的舞团齐舞起来。
“我去……”
自以为和人家挺熟的周州感觉到了一丝破防。
要不然人家出道的时候是老六,后面却能一路圈着女友粉往上飞升到他们这些同期想都不敢想的地位呢!原来正经练过以后,那不太熟悉的四肢也是能跳出框架,也能在落地时让南极感受到轻微震感。
这感觉就像家里总疯跑得一身脏泥的小狗儿突然考上了警犬编制,周州默默被帅了一跳,按住自己人中开始大口吸气。
“……我们的,过去是,只开花,不结果——”
“没结果——”
一曲表演结束,王在安大汗淋漓,湿透的衬衫在勾勒出他也还算可以的身形轮廓。分明该很窘迫,但此刻的他瞧着却比此前妆发齐全的样子有生命力得多。
江时鸣从桌洞里掏出灯棒分发出去,配合着众人的起哄声挥舞,直把舞台上那只向来会翻跟头的猴子臊得耳朵通红。
张行走上台,和王在安开始一搭一和地说起正式的开幕词,口播环节因为推广大使忘词被暂时删减掉,大概需要单独补拍。
之后维持着这样的好心态,王在安又一连唱过两首比较欢快的翻唱曲,然后在一片“安可”声中一边鞠躬一边偷感很重地下了台。
短暂的串场词后,是舞团成员直接放原声的,刘问嘉的海洋三部曲走位演示。
直唱到第二首,王在安才一身清爽地从后面钻出来,穿着白t和黑短裤就溜进了“观众席”。
他鬼鬼祟祟地到了第二排,把脑袋放在江时鸣和挪过来占了张行座位的周州中间,双手扒着椅背,兴奋得像在跟爸妈炫耀自己小红花的幼儿园小孩。
“怎样怎样怎么样!是不是给兄弟们帅了个大的!”
周州回给他一个大拇指,然后继续在桌洞里看舞蹈视频,腿在下面打着拍子。
江时鸣也回他一个大拇指,因为他觉得这样做和周州对称,画面会很好看。
“唱得不错。”他夸奖道。
有时候,那些基础不太好的歌手会过于在意新学到的技巧而忽略情绪的表达,但王在安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会犯这种错误。
江时鸣微微回头,看到王在安又开始冒汗的脑门,开口问道:“开心吗?”
王在安的双眼亮晶晶的,开始疯狂点头:“开心开心开心!太开心了!”
“那就对了。”
不管在台上为了演出效果脑海中要闪过多少苦涩或苦痛的回忆,但下台的时候,一定要为自己的全情投入感到开心。
不要被那些杂乱的情绪影响,把自己最该体会的心情埋没。
江时鸣转回头,摇头晃脑地欣赏起了台上这段主唱被威亚和高台拱出屏幕的画面,然后鼓起掌来。
下一个上台的是时粤。
时粤在他们这个节目里向来是很松弛的,就像她一开始说的,参加这个节目的期许:希望和大家一起度过美好的夏天。
她外表看起来很有一种大女人的气场,但她实际上却是个得过且过,没有太大事业心的人。
来参加这个节目是为了见自己喜欢的明星,唱歌的环节不需要付出太多努力就能达到大多数人都觉得好听的效果,在家躺着就会有人为她便宜的身价和优秀的嗓音送上工作……
她在金钱上没有过多追求,所以也无心精进自己的事业。
但她没有想到,平日里嘻嘻哈哈的王在安对待这场表演会这么认真。
她握着立麦的手有些发抖,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发冷。
轻柔的琴音倾泻而出,bGm里有细细的水流声在她背后环绕。
她开口唱歌,声带却没准备好工作。
配乐声骤停,满场寂静。
时粤咳了两声,紧着嗓子,双手合十地向乐队和背后伴舞那边鞠躬:“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麻烦再来一次……”
江时鸣偏了下脑袋,没搞懂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