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血腥气灌进领口，慕星黎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她望着血雾中逐渐显形的玄色道袍，喉间泛起一丝甜腥——那是血脉在沸腾。
前世被剜去灵骨时的剧痛突然闪回，她指尖掐进掌心，痛感将记忆碾碎成碎片。
\"星黎。\"云阡润的声音从左侧传来，带着阵盘特有的檀香。
慕星黎侧头，见那身着月白锦袍的女子正半蹲着，指尖在青石板上的阵纹间游走，发间玉簪随着动作轻晃，\"离火纹还差三寸。\"她抬头时，额角沾了星点石粉，\"方才被血雾冲散的灵脉，我用沉水香引着补了。\"
慕星黎蹲下身，灵泉的银光顺着指尖流入阵纹。
青石板下传来细微的嗡鸣，像沉睡的巨兽被轻挠了下巴。\"辛苦。\"她轻声说。
云阡润的手突然顿住——那是她每次被关心时的反应，耳尖泛红，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腰间的阵旗穗子：\"我...我只是怕阵法不稳。
上次在苍梧秘境，你为了护我...\"
\"这次不会。\"慕星黎握住她发凉的手，将灵泉的暖意渡过去，\"你布的困仙网，连化神期修士都能困半柱香。\"云阡润的睫毛颤了颤，忽然用力点头，发间玉簪在血月里闪了闪：\"我再去查北隅的聚灵阵！\"她转身跑向演武台，裙角扫过沈初序脚边，带起一阵沉水香。
\"她还是容易慌。\"沈初序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慕星黎抬头，见那白衣青年倚着青铜灯树，指尖跃动的雷光像串碎星。
他抛来一枚菱形玉牌，在月光下泛着幽蓝：\"这是新炼的雷引，能引动十里内的天雷。\"玉牌落在慕星黎掌心，还带着他炼器时的温度——沈初序总说，有温度的法宝才认主。
\"谢了。\"慕星黎将玉牌收进袖中，目光掠过他腰间的百宝囊——那里面塞着半打未完成的符纸，边角都卷了毛。
前世沈初序就是这样，总在战斗时摸出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救场。\"别谢太早。\"沈初序忽然敛了笑，目光投向血雾深处，\"那串人骨念珠...是用一千零八个修士的灵骨炼的。\"他指尖的雷光骤然炸亮，\"我数过，里面有三个是千幻神宗的。\"
慕星黎的瞳孔缩了缩。
她摸向腰间的聚灵幡，幡面上的灵泉纹路突然泛起涟漪——那是黎玄澈的灵力。
抬眼望去，大长老正站在演武台最高处，月白法袍被山风掀起，九条幽蓝狐尾在身后舒展如屏。
他发间那缕银羽随着动作轻晃，是方才灵雀从他狐毛上啄下的。
\"玄澈。\"慕星黎轻声唤。
黎玄澈转头，眼底的幽蓝在血月里淬成寒刃，却在触及她面容时软了几分：\"我在。\"他抬手结了个法印，慕星黎立刻感觉到有热流从脚底窜入——那是他用神族血脉为她压制反噬。
喉间的甜腥淡了些，她摸了摸眼尾的金纹，那里正随着心跳发烫。
\"小姐。\"嬴无极的声音突然在识海响起，像古玉相击的清响，\"那老匹夫身上有封魂锁。\"慕星黎的指尖顿住，\"封魂锁？\"她前世听过这东西，是上古邪修用来镇压神族的法器。\"他用你前世的灵骨做引。\"嬴无极的语气罕见地严肃，\"启动禁术时，你会被锁魂。\"
慕星黎的后背沁出冷汗。
她望向血雾中越来越清晰的身影——凌霄仙尊的面容终于显形，苍白的脸上爬满青黑血管，左眼处的疤痕从额角贯穿到下颌，像条狰狞的蜈蚣。
他腰间的人骨念珠正随着脚步咔嗒作响，最顶端那颗乳白灵骨，与慕星黎心口的疼痛产生共鸣。
\"暗卫就位。\"岚无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像碎冰落进古井。
慕星黎循着声音望去，只看见几片被夜风吹动的落叶——暗卫们的隐匿术又精进了。
她能感觉到阴影里有暗红瞳孔在闪烁，那是幽冥血脉觉醒的征兆。\"等阵法困住他，就割了他的魂脉。\"岚无影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属下们都等着为三长老报仇。\"
山风突然转了方向，卷起血雾的一角。
慕星黎看见血雾里密密麻麻的人影——至少有三百邪修，其中三十多个结丹期，五个元婴期，为首的凌霄仙尊，气息已经逼近化神。
\"要来了。\"沈初序的声音里带着兴奋的颤音，他握紧了袖中的雷引，\"我数到三，你就引动灵泉。\"云阡润不知何时回到了慕星黎身侧，阵盘在她掌心转得飞快：\"困仙网已结，聚灵阵蓄满，离火阵随时能烧穿他的护体灵光。\"
黎玄澈的狐尾突然炸起，九条狐毛根根竖立如剑。
他抽出腰间的青锋剑，剑鸣响彻山谷：\"二百年了，\"他望着慕星黎，嘴角勾起极淡的笑，\"终于能为你，破一次神族的规矩。\"
慕星黎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裂开——那是被压制了二十年的神族血脉。
眼尾的金纹连成完整的九尾，灵泉的银光从她脚下奔涌而出，在青石板上画出流转的星图。
她听见身后此起彼伏的结印声，云阡润的阵盘发出嗡鸣，沈初序的雷光劈碎了一片血雾，黎玄澈的灵力如岩浆般注入她经脉。
凌霄仙尊的脚步顿住了。
他望着脚下突然亮起的银纹，脸上的疤痕扭曲成狞笑：\"神族血脉？\"他举起人骨念珠，最顶端的灵骨发出刺目白光，\"正好，用你的血，祭我新炼的封魂锁！\"
慕星黎深吸一口气。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战鼓在胸腔里擂动。
前世在忘川底的月光突然浮现在眼前，那时她望着自己残缺的灵骨发誓：\"若有来生，我要站在光里，护我所爱之人。\"此刻，黎玄澈的影子与她的影子叠在一起，云阡润的沉水香混着沈初序的雷火味，岚无影的暗卫在阴影里蓄势待发——她从未如此富有。
\"启阵。\"她的声音穿透血雾，像利剑劈开阴云。
青石板上的银纹骤然亮起，灵泉的银光与黎玄澈的狐尾蓝光交织，在山门前形成一道光墙。
云阡润的阵盘爆发出刺目金光，困仙网如巨蟒般从地底窜出；沈初序的雷引引动天雷，紫电在光墙上劈出蜿蜒的纹路；黎玄澈的青锋剑嗡鸣着刺入光墙，剑气化作九道狐影盘旋。
血雾被撕开一道裂缝，凌霄仙尊的身影被光墙笼罩。
他的人骨念珠突然爆出刺目红光，与光墙的银光激烈碰撞，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慕星黎感觉喉头一甜，鲜血溅在聚灵幡上，幡面的灵泉纹路却因此更亮了——那是她的血在认主。
\"好个困仙阵。\"凌霄仙尊的声音突然变得刺耳，像指甲刮过青铜，\"可惜，你以为凭这些，就能困得住我？\"他的左眼突然爆出红光，一道黑芒从眼中射出，直接击穿了光墙的一角。
慕星黎的瞳孔骤缩。
她能感觉到阵法在颤抖，像被飓风刮动的蛛网。
云阡润的脸色瞬间惨白，指尖在阵盘上疯狂结印；沈初序的雷引冒起青烟，他咬着牙又抛出三枚雷引；黎玄澈的狐尾渗出鲜血，他却笑得更淡了：\"星黎，我助你。\"
灵力如潮水般涌来，慕星黎感觉自己的经脉快被撑爆。
她咬碎舌尖，鲜血混着灵泉喷在聚灵幡上。
幡面突然展开，十里内的灵气如百川归海般涌来，光墙重新变得厚实，将凌霄仙尊完全笼罩。
\"这不可能！\"凌霄仙尊的声音里终于有了慌乱，\"你不过是个金丹期的小修士！\"
慕星黎望着他扭曲的面容，眼尾的金纹亮得刺眼。
她举起聚灵幡，灵泉的银光从幡面倾泻而出，在光墙上形成一个巨大的九尾狐影。
\"我是神族后裔。\"她的声音里带着不属于人间的清越，\"而你，\"她望着他腰间的灵骨，\"拿了我的东西，该还了。\"
光墙突然收缩，将凌霄仙尊困在中央。
云阡润的困仙网缠上他的四肢，沈初序的天雷劈碎他的护体灵光，黎玄澈的青锋剑抵住他的咽喉。
\"阵法...成了？\"云阡润的声音带着哭腔。
\"还没。\"慕星黎盯着凌霄仙尊突然泛起黑气的双眼，\"他在...燃烧神魂。\"
话音未落，凌霄仙尊的身体突然膨胀，黑血从七窍涌出，人骨念珠上的灵骨纷纷炸裂。
慕星黎感觉阵法在剧烈震动，光墙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星黎！\"黎玄澈的狐尾突然将她卷进怀里，\"退！\"
慕星黎被他护在身后，望着光墙在黑芒中片片碎裂。
凌霄仙尊的身影从废墟中走出，此时的他只剩一具骨架，黑焰在骨缝间燃烧，左眼处的疤痕泛着妖异的红光。
\"神族血脉...\"他的骨架嘴一张一合，声音像刮过枯骨，\"我要...啃食你的神魂...\"
慕星黎握紧了聚灵幡。
她能感觉到嬴无极在识海叹息，能感觉到黎玄澈的灵力在疯狂流逝，能感觉到云阡润在后方结印的手在发抖，能感觉到沈初序的雷引已经耗尽，能感觉到岚无影的暗卫在阴影里蓄势待发。
\"这一次，\"她望着黎玄澈发间晃动的银羽，轻声说，\"我们守得住。\"
她举起聚灵幡，灵泉的银光与神族血脉的金光在幡面交织，形成一道比月光更亮的光刃。
光刃划破夜空的瞬间，山门外的血雾突然翻涌如沸。
而那具燃烧着黑焰的骨架，正咧开嘴，露出森白的骨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