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司澜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谢翊宁,一脸期待地等他开口。
那模样莫名让谢翊宁想起了小时候他养的那只大白狗。
那是只傻狗,只能听懂吃饭睡觉。
一到吃饭时间,就和眼前的萨尔司澜差不多,瞪着大眼睛叼着饭盆,等着他投喂。
谢翊宁抿唇浅笑,随后开口道:“助你回西戎夺位,非是易事,更非一日之功。需步步为营,环环相扣。”
听到他一句话里带了好几个成语,萨尔司澜眼里再一次露出了迷惘的表情。
谢翊宁也意识到自己说话有问题,赶忙改口,接下来的话都用了最简单的句子去表达。
“本王的意思是,这件事很难,急不得。”
“我知道。”萨尔司澜点了点头。
“父王说过,你们有句话叫热豆腐着急吃不到。”
谢翊宁点点头:“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你不要从大虞和西戎的边境回去,说不定你大王兄还布有后手。”
“那我怎么回去?”萨尔司澜认真求教。
谢翊宁把早就想好的办法说了出来。
“本王派人送你走另一条路,南穹与西戎在西南荒漠边缘有小片接壤,两国关系素来冷淡,商旅往来稀少,守备松懈。”
“本王会安排你以商队护卫的身份,混入一支有南穹通关文牒的商队,先抵达南穹边境。再从那里,由我们的人护送你,悄无声息地潜回西戎。”
“回了西戎,不要马上回王庭。”
“为什么?”萨尔司澜不解。
他恨不得回去的第一时间就找父王,让他把大王兄给打死。
“先打听一下你的事情。万一,你大王兄对你的失踪造谣了,让你父王厌恶了你怎么办。”谢翊宁考虑得很周全。
“不可能!”萨尔司澜脱口而出。
父王说过,他是他最爱的孩子。
“你当初还说你大王兄不可能会害你呢,那你告诉我,你现在怎么会狼狈地出现在大虞地下搏命窟和野兽搏命?”
谢翊宁一句话让他闭上了嘴。
萨尔司澜整个人顿时变得蔫巴了起来,他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谢翊宁见他虽然蔫巴,但还是把他说的话听进去了。于是放缓了语气,像在教一个初学弈棋的孩童布局。
“记住,回去后,你要做一个猎人,藏在暗处。看清谁是你父王的心腹,谁又悄悄倒向了你大王兄。这些人,能拉拢的就拉拢,拉拢不了的就让他们犯错,被你父王看见。”
萨尔司澜眉头拧得更紧了,抠着手掌心小声嘟囔了起来:“你说的这些东西,简直比在没有星星的夜晚里横穿沙海还难。”
他声音闷闷的,带着点挫败和不易察觉的委屈。
他只喜欢光明正大的挑战,这种暗地里的算计,让他浑身不自在。
“难也得学。”谢翊宁的语气不容置疑,“你大王兄把你丢进搏命窟,就是要把你变成黄沙下的枯骨,无声无息地消失。你要活,要赢,就要沉得住气。”
听他提起搏命窟。
铁笼子里那些野兽腥臭的喘息、那些看客们疯狂的嘶吼以及与野兽搏斗时濒死挣扎的绝望感觉,一瞬间再次涌上心头。
萨尔司澜狠狠吸了一口气,声音带上了一种强行压抑的冷硬:“……我知道了。我会沉得住气。”
谢翊宁继续道:“也不必太过担心。只要你父王健在,这就是你最大的依仗。”
“你回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你父王知道他最心爱的小儿子,差点死在他信任的长子手里。不是靠你哭诉,而是让他自己发现。”
“自己发现?”萨尔司澜困惑的重复。
“对。”谢翊宁点了点头。
“比如,你可以无意中让你父王知道,你一路被追杀,而追杀你的人身上,带着某些只有你大王兄亲卫才有的标记。”
“总而言之,这些事情,要让别人讲给你父王听才最可信。你自己只需要表现出劫后余生的惶恐和对父王的思念,就够了。”
萨尔司澜听着,眼神一点点亮了起来。
“我明白了。就像对付剧毒的沙蛇,不能莽撞硬拼,得先引它出洞。”
“没错。”谢翊宁赞许地点点头。
“看来那块热豆腐,你也不是完全吃不到。只是得等它凉一凉,还得找把合适的勺子。”
这次,萨尔司澜听懂了,嘴角微微上扬。
“嗯,我会耐心,会等,会找到一把好的勺子,最后一定吃上豆腐。”他重重点头。
谢翊宁见他明白了,也露出了笑意。
“我会安排人,在你抵达西戎后,将一些引子悄悄放出去。剩下的,就看你自己如何引导了。”
“记住,藏好你的恨,露好你的弱。在你父王面前,你永远是那个受了天大委屈,需要他庇护的儿子。而面对大王子,你要装成一个依旧相信他的傻弟弟。”
萨尔司澜的笑意退去,本能地想要反驳他不傻。
但他又底气不足。
毕竟他要是不傻,又怎么会被乌恩卖到了大虞,还帮他数钱。
“好吧,我记住了,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他抬头看向谢翊宁,眼里满是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