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们身处郊区,离市医院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
再加上路上频繁堵车,一直过了两个小时,裴砚琛才堪堪将车开进了市中心医院的停车场。
走了急诊通道,裴砚琛抱着面色如纸、气息微弱的刘月冲了进去。
急诊室里,医生对刘月的伤口进行了初步检查,此时刘月脸色煞白,冷汗不停地从额头冒出,显然已经到了她所能承受的极限。
医生神色凝重:“患者胳膊贯穿伤,需要立刻清理伤口、取出可能残留的子弹碎片,然后进行缝合。”
一旁的护士还没来得及准备手术所需的器械和药品,便听刚刚还气若游丝的刘月,突然奋力起身,一把抓住医生的衣袖,眼泪也同时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医生,我怀孕了,不能打麻药。”
医生闻言,刚要说话,候在一旁的裴砚琛便走过来扶住上半身还在勉力支撑的刘月,温声哄着她:“月月,眼下你的身体最要紧,孩子以后还可以再要。”
躺在他怀里的刘月,眼里顿时染上一股决绝:“不……不能拿掉孩子,我可以忍。”
孩子若是拿掉了,林雨柔定然会心生不满。
有了这个孩子,裴砚琛本来都答应等满三个月后,胎象稳定了,直接迎娶她过门。
而这段时间,还没过了危险期,裴砚琛怕她经历各种繁杂流程,太过劳累,但又想给刘月一个毕生难忘的盛大婚礼,所以种种原因讨论下来,他们的婚期定在了两个月后。
其实按照裴砚琛的想法,他更想将两人的婚期定在五一或国庆期间。
毕竟那两个时间段不冷不热,但碍于肚子里的孩子等不了,而他们都不想彼此爱的结晶成为婚外产物,所以婚期才定得如此匆忙。
但等了这些个年头,刘月想成为裴砚琛妻子的念头,早已根深蒂固,她早就盼望着出门能被人尊称一声“裴太太”。
她等了这么多年,绝不能在这一刻功亏一篑,否则下次怀孕,又要等身体养好了才能再次提上日程。
明年,还有好几个月呢,不仅是她本人着急,刘家人和李家人都等得望眼欲穿了。
但裴砚琛不知道她内心的这些弯弯绕,还在一味地劝解着:“月月,乖,听话,别在这个时候跟我闹脾气,嗯?”
虽然他说话的样子和嗓音斯斯文文的,但刘月还是从其中听出了他做出这个决定的坚定。
刘月的心里顿时心急如焚,不顾自己的伤势,扯着裴砚琛的衣服,眼泪像断线的珍珠般,一颗颗落了下来:“砚琛,求你,我要这个孩子,你不要为了我,做出伤害他的事。他是我们的儿子啊,你怎么忍心杀害他?他也是你的孩子啊……”
说完便窝在他的怀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那哭声,当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周围的人都在为这位深爱着自己孩子的母亲感到深深的惋惜,受伤的偏偏是个孕妇。
刘月却在心里想到,是啊,为什么偏偏是她中弹了呢?
刚刚被枪打中的为什么不是蓝羽?
而裴砚琛早在刚刚刘月做检查的空隙,便已经打电话通知了刘贵生。
他正左右为难之际,刘家人和李家人呼啦啦来了一群人,小小的急诊室瞬间被挤得没有什么落脚的地方了。
医生一看这架势,再加上裴砚琛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也不敢有什么怨言。
刘家人在听到他们纠结的点之后,两家人全部都同意刘月不打麻药的观点,坚持要保下这个孩子。
这可是能助他们快速登上青云梯的捷径,当然要保证他的绝对安全。
裴砚琛还待再说什么,刘贵生在刘月的眼神示意下,已经携同李琳云拉着他往外走去。
走廊里,刘贵生苦口婆心地劝慰着:“砚琛,你放心,月月能挺过去的,我们大家都不想因为此次意外,让你们失去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你别担心了,孩子和月月都会没事的。”
这边裴砚琛刚被拉出去,那边在李莲盈的指挥下,医生已经将刘月转移至手术室,开始为她着手做手术了。
站在外面的刘贵生等人,听着里面传来刘月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一个个也是面露不忍。
毕竟是自己疼爱了二十多年的女儿,他们又怎么忍心她受这样的苦。
漫长的等待过程终于结束,在手术指示灯熄灭的那一刻,门刚一打开,裴砚琛几人立刻上前询问:“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
屈明姝也一脸焦急地问着:“医生,我孙女和曾孙子还好吗?”
医生一脸疲惫地走出来:“手术很成功,大人和孩子都脱离危险期了。”
所有人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
刘月被转到了裴砚琛一早便定好的VIp病房里,一群人乌泱泱地围了一大片。
而这种情况下,胳膊上的伤口不停地传来一阵阵锥心刺骨的疼痛感,刘月根本就没办法入眠。
手术做完了,只是表示她的伤势不会被感染恶化,但所承受的痛苦较之刚中弹时,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着刘月低低的呻吟声,其他人都让开位置,好让裴砚琛坐在床边,他抬手将她汗湿的发丝别到耳后,心疼地问着:“要不要……让医生给你用点镇痛的?”
他的声音听上去比平时更加柔和:“月月,看到你这样难受,我也会心痛。”
刘月本来还在闭着眼哼哼,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听到他的话,陡然睁开了满是水汽的眸子。
哽咽着抓住他的手:“不行……为了孩子,不可以。砚琛,你放心,我没事,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什么苦都能吃。你千万别为了我,做出什么伤害孩子的事,你答应我,好不好?”
裴砚琛望着她一双水雾朦胧的眼睛,半晌,才说道:“好。”
闻言,刘月这才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弧度:“你放心,只要熬过这三天,就没这么疼了。”
她听别人说,那些剖腹产的孕妇,在手术第三天,就不怎么疼了。
她的伤口可比生孩子剌的口子小多了,应该过几天就没事了。
裴砚琛“嗯”了一声,握着她的手无声地安抚着。
而一向喜欢开裴砚琛和刘月玩笑的李莲盈,这个时候,也乖乖地站在旁边保持着沉默。
她看到自家最有出息的表姐,为了她和裴砚琛的孩子,疼成了这样,自己却毫无办法,只能在一旁默默地抽噎着掉眼泪。
回到浅柏的蓝羽刚在椅子上坐下,许柏年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一副发生了天大好事的样子,把他给高兴的,小调都哼了起来。
“小羽,你听说了吗?就在刚刚,刘月中枪了。”
蓝羽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这消息传得这么快吗?
“你听谁说的?”
“嘿嘿!”
许柏年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我听我那在医院任主任医师的高中同学说的,刘月的手术还是他亲自主刀的。”
他将刘家人和李家人在市中心医院的那一副场景,按照他那个同学的叙述给蓝羽学了一遍,说得有鼻子有眼。
蓝羽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幅急诊室里和手术室外被围得水泄不通的画面。
许柏年兴高采烈地说着:“刘月为了留住嫁入豪门的筹码,不惜忍着常人所不能忍的剧痛,不打麻药做手术,牺牲可真是够大的。看来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嫁给裴砚琛了,她的家人也不拦着点。”
蓝羽冷笑一声:“又不是疼在他们身上,即便刘贵生和李琳云是她的亲生父母,估计也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为了孩子,不打麻药吧?”
那可是刘家人和李家人跨越阶层的敲门砖。
“欸……”
许柏年一副还是你看得清局势的样子:“你还真说对了,他们在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果真在第一时间便将主张打麻药而放弃孩子的裴砚琛,拉到了急诊室外,阻止他保大弃小的决定。把急诊室的大夫都给看愣了,和我同学聊天的时候,还在说,这世上怎么还有这样的父母。”
他看到的,都是父母更加心疼自己生的孩子,还没见到过为了第三代,而让第二代做出如此巨大牺牲的。
毕竟裴砚琛的话也没错,孩子还会再有的,何必执着于这一个。
而今天蓝羽去柳家老宅为柳老太太过头七,许柏年也是知道的。
他这才皱眉关心着她:“听说刘月就是在柳家老宅门口被击中的,当时你……”
蓝羽抬手打断了他:“当时,我就在他们身边,我亲眼看着刘月中弹的。”
许柏年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你当时就在现场目睹了这一切?那不是当时的你也很危险?”
蓝羽却满不在乎地叫他放宽心:“当时那个狙击手还没动手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了,但他的目标不是我,而是裴砚琛。”
“你是说刘月之所以受伤,是被裴砚琛连累的?”
许柏年的神情更加惊讶了,似乎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顿时引起了他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