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里,落地窗外球道泛着浅金光泽。
蓝羽刚把球杆保养手册合上,抬眼便撞上王显扬含笑的目光。
她指尖轻轻扣了扣藤编桌面,声音淡得像杯里没加糖的冷萃:“王叔叔特意约在这儿,该不会是单纯看我们推杆吧?”
王显扬往水晶杯里添了片青柠,冰块撞出轻响:“你这丫头,脑子比球场上的追踪雷达还灵。明人不说暗话,和翊坤那合作……”
他往椅背靠了靠:“小羽要是点个头,叔叔记着这份人情,往后球会新开发的会员权益,你想要的都能优先。”
王显扬的意思很明显了,以后关于浅柏的项目,发改委会尽量开绿灯,本来浅柏的项目就与政府紧密合作着。
本来嘛,商业世界只认价值博弈。
本质上,只要利益筹码摆得够精准,哪怕是彼此碾过底线的对手,都能坐进同一间谈判室签协议。
何况蓝羽与王翊坤,不过是理念对冲的博弈者,远没到要毁对方商业根基的程度。
只是这场博弈里,蓝羽攥着“理”字筹码,不想用妥协去置换这份窝囊气——毕竟,谁会在牌面占优时,还去给不喜欢的人送利益?
王显扬主动递出橄榄枝,这步棋她能接——毕竟在商人家族的关系网里,“给面子”本质是交换筹码的隐性默契。
可落子前,总得掂量掂量后续棋路……
王显扬像是看透她的犹豫,语调裹着陈年普洱的温润:“小羽不用着急答复我,想清了再定也不迟,棋盘上多思考半刻,总比悔棋体面。”
蓝羽指尖轻叩桌面,声响像落子前的试探:“嗯。”
王显扬话锋一转,尾音却藏着更复杂的布局:”至于和翊坤的合作相处,你按自己的棋风走就好,不用为了配合我这盘大棋,委屈了你的章法。“
蓝羽将杯沿的水珠轻轻抹掉,直视王显扬的眼睛:”我明白您的意思。“
王显扬指尖敲了敲檀木桌面,笑纹里藏着老狐狸的通透:”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那叔叔就不耽误你了,等你把‘思绪’理清楚,咱们再约这场‘对谈加洞赛’。“
蓝羽微微颔首,起身准备离开:”好的。“
全程许柏年都没插话,他只默默看着蓝羽与王显扬交锋。
若非王显扬人品还行,他都懒得跟王家人打交道。
”王叔叔,您慢走。“许柏年和蓝羽礼貌送人。
他们默契地没问说好的姚文远要来,却没等到人,大家心知肚明,走后门这种事,不好当着其他同僚开门见山地讲。
”我去一下洗手间。“许柏年说完就迈步离开了。
蓝羽走到休息区吧台,盯着冰桶里的香槟发呆,五分钟后,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点向柯宇的号码——像是在给这场”商业球局“,找个最精准的”观赛顾问“。
听筒里传来柯宇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冷冽气息:”有事?‘
蓝羽倚着吧台,将王显扬的“人情邀约”,定义成关系网里的”筹码流通“——哪些是明码标价的”利益兑换券“,哪些是隐晦交易的”人脉期货“,用简洁陈述完成筹码清点,像在给这场关系博弈,结算”资产清单“。
柯宇敲击键盘的声音里,混着商脉经营的老辣:”王显扬抛的“人情筹码”,从不是无的放矢,你得清算这筹码的“兑换价值”。
这话像往蓝羽的“关系资产表”里,追加了“信誉估值”——变相为王显扬的“筹码含金量”背书。
蓝羽轻握手机,语调带着决策的利落:”明白,谢老师给的“筹码评估”,我记在心里了。“
柯宇挂断电话的安静,像封存一份”关系筹码档案“,留白处藏着让蓝羽权衡的”兑换策略”。
许柏年回来之后,二人相约去吃饭。
暮色渐浓,许柏年的豪车停在 “锦时” 餐厅门前。
这是间主打新中式料理的私房菜馆,青石小径蜿蜒穿过水榭,锦鲤在莲叶间游弋,廊下宫灯次第亮起,映得蓝羽的黑色真丝衬衫泛着柔和的光泽。
“听说这里的主厨曾是宫廷御膳房后人。” 许柏年替她拉开雕花木门,雪松混着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试试他们的蟹粉狮子头?”
他说话时,袖口的银质袖扣在灯光下闪过冷光,与蓝羽腕表上的碎钻遥相呼应。
包厢里,服务员端上用荷叶包裹的菜品,蒸汽袅袅升腾。
蓝羽用银匙轻轻划开狮子头,蟹黄的香气顿时弥漫开来:“王翊坤的合作,我同意了。”
她忽然开口,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打算晚上给王叔叔回复。”
许柏年放下青瓷酒杯,指尖摩挲着杯沿:“嗯,你心里有数就行。”
语调平静如湖面:“王翊坤这个人本质上不坏,就是被刘月迷惑了心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蓝羽微蹙的眉峰,“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蓝羽轻笑一声,夹起一筷子龙井虾仁:“嗯,我明白。”
她将虾仁放入口中,茶叶的清香在齿间散开:“有些事实看清楚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窗外突然飘起细雨,打在芭蕉叶上沙沙作响。
许柏年凝视着蓝羽在灯光下柔和的侧脸,伸手替她将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动作熟练自然:“先吃饭,这些事不急。”
蓝羽舀起一勺莲子羹,甜润的味道在舌尖化开:“他的合作你来谈。”
她抬眼看向许柏年,目光清亮如星:“我不想看见这个人。”
许柏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举起酒杯与她轻碰:“好。”
清脆的碰杯声中,两人默契地不再谈论王翊坤,转而聊起新研发的智能医疗设备。
窗外雨势渐大,而包厢内,暖黄的灯光照着难得闲暇的两人。
晚上回到家,蓝羽给王显扬打去电话。
下午王显扬的意思是让她想明白了回复他,与其说是嘱托,不如说是看透——她哪能不找柯宇讨主意?
此刻电波里传来蓝羽的答复,王显扬靠在主任室的皮椅里,语调染着温意:“成,叔叔懂了,谢你呀小羽。”
蓝羽握着手机的手微紧,轻声回:“您说这话见外啦。”
清晨的阳光刚漫进办公室,王翊坤的私人终端就弹出消息。
他盯着屏幕,指节在红木桌面轻叩两下,当即拨通助理电话:“备车,去浅柏。”
同一时刻,蓝羽正对着许柏年转椅后的落地玻璃。
当听到王翊坤来了,许柏年端起骨瓷杯的手猛地一顿,茶水晃出涟漪——而后他靠回椅背,盯着天花板吹落的水晶灯看了几秒,复而处理手头工作,直等到快中午,才慢悠悠起身。
王翊坤坐在会客厅真皮沙发里,指尖摩挲着西装袖口暗纹,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
他知道许柏年会晾着他,所以他并没有干等着,等待的这几个小时里一直在线上处理工作。
他太清楚,这次合作是场博弈,自己亮得出诚意,可许柏年那座“冰山”,能不能被诚意溶出裂缝?
走廊尽头的电梯叮咚作响,他抬眼望向来人,眸底闪过一丝虔诚,像信徒拜见佛祖。
王翊坤轻放新方案在桌面,文件夹与木面相触的声响极轻,纸面舒展时,隐隐透出方案里隐藏的修改后的两分成色优势,像把野心裹进了体面里。
许柏年垂眸浏览,睫毛在眼睑投下细影,指节轻敲方案页,节奏不疾不徐,倒让王翊坤想起老座钟的报时。
合上文件时,他抬眼笑了笑,只是笑意没融进眼底:“合作共赢。”
握手时力道恰到好处,王翊坤却听出弦外之音,跟着笑:“许总这分寸,倒像给方案做最终质检。”
王翊坤本就对许柏年无偏见,只是对蓝羽颇有微词。
协议敲定后,他扫了眼墙上挂钟,语调像闲话家常,却埋着试探:“中午了,附近有家菜馆口味不错,刚好聊聊怎么把合作做得更出彩。”
指尖轻轻拂过西装袖口,似在给这场后续交流铺层软垫。
许柏年眼尾漾着浅淡笑意,语调拖得懒懒散散:“下次吧,中午是我的私人时间。”
王翊坤讪讪地道别离开。
蓝羽与许柏年到餐厅的时候,刚好遇上同来吃饭的王翊坤、赵新时和金景宸。
王翊坤不死心地继续邀请:“许总,这么巧,不如一起?”
许柏年看向蓝羽,见她没有拒绝的意思,便转头看向王翊坤,满脸笑意地说道:“好啊。”
王翊坤看着他一脸的假笑,心里跟揣了面铜镜,照得透亮——许柏年肯松口合作,分明是王显扬找了蓝羽的缘故。
他对蓝羽,打从心底没当回事。
要论实打实的合作,这点私人不痛快算粒尘埃。
他拎得清利弊轻重,只打算把脑筋全铆在生意棋盘上,那些无关痛痒的嫌隙,此刻他就先不计较了。
大家的长辈都是世交,而他们也都是熟人了,坐一起吃饭,也是话题不断。
众人落座后,金景宸打趣道:“哟,翊坤,这是合作成了?上次你不还头疼这事谈不拢呢吗?”
王翊坤望了他一眼,唇角弯起:“成了,还是蓝小姐给面子啊。”
都是聪明人,金景宸一下就明白了,这是王显扬出马了。
赵新时下意识看向了蓝羽,她还是这么美,每次见面,都能惊艳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