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渐深,范阳县的清晨暑气未浓,书院旁的清溪潺潺,竹林掩映,晨雾如轻纱笼罩。
柳珩一早起身,换上一身麻布短衣,腰系青布带,赤足踏在溪边青石上,手持一杆乌木长枪,枪尖寒光微闪,正是伴他征战黄巾的燎原枪。
他立于溪畔,身姿如松,目光沉静,似在聆听水声与鸟鸣,天地间只余清风与枪意。
书院生徒尚未晨读,院内静谧,唯有溪水与竹叶低吟。
柳珩深吸一口气,枪身一抖,枪尖划破晨雾,带起一串细碎水珠。他步法轻灵,身随枪走,枪势初如春风拂柳,柔中带韧,渐如惊雷裂空,迅猛凌厉。枪影翻飞,溪边青石被枪风扫过,留下浅浅划痕。时而枪尖点水,激起涟漪如珠,时而挑起落叶,精准无误。
招式间,似有喊杀、金戈,尽融于枪尖,每一刺皆沉稳有力,气势如虹。
自归范阳,柳珩每日清晨练枪,从未间断。
乱世虽暂缓,他心知刀兵未远,武艺不可荒废。
书院新设,抄书制纸初成,商路护镖或需亲为,枪法更需精进。
他收枪而立,额角微汗,目光投向溪水倒影,忆起涿郡初识刘备时的自己——彼时一介布衣,如今肩负书院与商路,多了几分沉稳。
他轻抚枪身,暗道:枪在手,路在前,断不可懈怠。
“明渊哥哥,好枪法!”清脆嗓音打破寂静,蔡贞姬不知何时立于溪边,手捧一篮新采的蓼蓝,笑得如夏花烂漫。
她袖口染料未干,散发淡淡草木香气,“我瞧了半天,你这枪舞得像画里的龙,比生徒练的拳脚强多了!教我几招吧?”
柳珩收枪一笑,拭去额汗,温声道:“贞姬,枪法非一日之功,你若有心,先随陈伯练些拳脚,强身再说。蓼蓝染布可是书院要事,莫偷懒。”
贞姬撇嘴,哼道:“拳脚没枪好看!罢了,布我先染,回头我教我几招!”她说着,蹦跳着跑回书院,篮中蓼蓝晃出几滴汁液,点染青石。
柳珩摇头失笑,转身回院。书院正堂,蔡琰正誊抄《春秋》,笔锋飞白,墨香清淡。
貂蝉倚窗,手摇麈尾,石榴裙在晨光下艳若朝霞,见他入内,揶揄道:“每日练枪,也不怕累坏了?溪边那阵势,怕是把鱼都吓跑了。说吧,今儿又有何打算?”
柳珩不以为意,笑道:“莫取笑我了。练枪为强身,护院护路,皆需依仗。书院诸事待兴,我得时时准备。”
他卸下劲弓,置于案侧,目光扫过堂内,见抄书案上麻纸已堆半尺,心下稍安。
正说话间,陈伯匆匆入内,手持一封书信,麻纸封缄,字迹端正,乃甄豫手笔。陈伯道:“公子,毋极快马送来,说是急信,请您速阅。”
柳珩接过,展开细看,信中写道:
明渊吾弟:
夏日安好,书院可顺?商路有急,需弟援手。常山郡近来纷扰,山贼流寇出没,甄氏商队数受劫掠,布帛漆器多有损失。弟武艺高强,商路护镖,非你莫属。恳请速至毋极面商,详情当叙。
兄 甄豫 拜上
柳珩读罢,眉头微皱。常山郡地处冀州,山多路险,黄巾平定后,流民失所,盗贼趁乱而起,商路受阻并不意外。
甄氏商队经营布帛、漆器、柘木,货值不菲,若无重兵护送,难保无虞。他心下思量:书院抄书、制纸初成,商路护镖正是试炼之时,甄豫既托,断无推辞之理。
况常山路途不远,护镖归来,书院事务亦不致耽误。
他将书信递与蔡琰,沉声道:“琰妹,甄豫来信,常山商路有扰,需我护送商队,恐需即刻往毋极。”
蔡琰接信细读,颔首道:“常山多山,盗贼猖獗,商队受困,确需你这枪法护持。只是书院抄书尚未成规模,你此去几日?”
柳珩略一思忖:“毋极路近,三日可返。抄书之事,劳烦你与贞姬照看,制纸作坊已上正轨,陈伯可代管。”他转向貂蝉,“蝉儿,院中若有杂务,你多费心。”
貂蝉麈尾轻摇,斜睨他道:“费心不难,可你这趟护镖,莫光顾着耍枪,忘了书院正事。常山路险,带齐弓刀,别让贼人钻了空子。”
柳珩笑应:“放心,护镖之事,我自有分寸。常山归来,书院商路,必更顺畅。”他顿了顿,目光坚定,“甄氏商路若稳,书院根基更固。”
蔡琰点头,复又低头抄书,笔锋未停,似已默许。贞姬闻讯跑回,嚷道:“明渊哥哥,常山有贼?带我去瞧瞧!我也想学枪,替你打几个!”
柳珩轻拍她头,笑道:“小丫头,乖乖待家里,贼人自有我来收拾。书院还需你出力呢。”
贞姬不甘心地嘟嘴,却也跑去染坊,边走边哼着小调。
柳珩回视正堂,见蔡琰抄书专注,貂蝉麈尾轻摇,堂外竹林清风徐来,心下稍定。书院虽简陋,然有此三女与陈伯,诸事井然,他可无后顾之忧。
午后,柳珩整装待发。乌云踏雪鞍鞯齐备,他披上轻甲,背负劲弓,腰悬短刀,燎原枪斜倚马侧,寒光凛冽。
枪身乌木泛着暗光,枪尖犹带昔日战场的肃杀。他细检装备,弓弦紧实,刀锋锐利,确无疏漏。
陈伯牵马相送,低声道:“公子,常山路险,盗贼或有伏兵,务必小心。”
柳珩颔首,翻身上马,目光投向远方:“陈伯放心,区区流寇,难挡我枪。
书院诸事,托付你了。”他一夹马腹,乌云踏雪长嘶一声,化作黑影,沿官道疾驰而去。
官道两旁,夏草葳蕤,远山如黛。柳珩驱马疾行,耳边风声呼啸,枪尖斜指,似要将前路荆棘一扫而空。
他心念常山商路,甄氏货值不菲,布帛轻软,漆器精美,柘木坚韧,皆不可有失。护镖之责,既为商路,亦为书院未来。他轻抚怀中竹萧,思及毋极将与甄豫面商,护镖之后,或可稍探商路详情。
夕阳西斜,范阳书院渐隐于身后。柳珩回首一瞥,见竹林掩映,水田新绿,心知此地乃根基所在,护镖归来,书院必更兴盛。他催马前行,夏风拂面,带来常山山野的草木气息,前路虽险,然枪在手,心无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