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溪城虽然距离京城的路途不算遥远,但是由于沿途几乎都是山路,所以消息比较闭塞。
有时候京城的某个重要事件已经过去几天,这边的百姓才听说那件事。
萧云聿离开之前,特意留下小红和小绿供差遣。
李念边吩咐他们两个轮流去京城打探消息。
入冬之后,天气寒冷的程度便一日胜过一日。
只在白日里,阳光明媚之时,能感觉到一些暖和气息。
晌午时候,刚吃过早饭的闺蜜俩正在院子里陪着锦禾玩捉迷藏。
小红走进来,语气急切:“夫人,京城最新消息,太子叛军已经被主子带兵悉数捉拿,危急时刻公主救驾有功。主子让我告诉您,可以回京了!”
“真的?太好了!”李思思原本躲在一棵大树上,听到小红这话立刻跳下来。
锦禾寻声跑过去,嘴里大喊:“抓到啦姨姨——”
李思思顺手捞起锦禾抱在怀里,扶衍的夸了句:“锦禾真棒!”
李念也从一旁的花丛里走出来,说道:“你快去将这个消息告诉侯爷,问问何时回京。”
“是。”小红应声,正准备离开,又听李念补充一句。
“你跟侯爷说,我们打算明日一早就出发,正好明日傍晚能到京城。”
萧家一直人心惶惶的气氛,终于在得知这个好消息的情况之后轻松欢愉起来。
萧侯爷笑容满面:“我就说聿儿这孩子如今已经成长了吧?你看他们兄弟二人齐心协力,这不是化险为夷了嘛!”
萧老夫人心情也极好:“我倒是没想到,他居然背着咱们将云雅接了回来,算他有点良心。”
萧侯爷神色欣慰:“他们毕竟是亲兄妹,怎么会真的不关心?聿儿这孩子就是性情肆意了些,其实还是重情义的。”
萧老夫人闻言,难得的没有反驳。
次日的傍晚时分,一家人终于回府。
晚膳是在主院用的,众人齐聚一桌。
萧侯爷五官冷硬俊朗的裴言礼,又得知就是他在西北的时候照顾着萧云雅,这次也是他送萧云雅回京,且帮了许多忙。
心里很是欣赏。
“本侯在此谢多谢裴大人沿路对小女的照顾。”
裴言礼忙站起身,双手举着酒杯:“侯爷言重了,裴某人该多谢云宸兄当初的提拔,也要多谢云聿兄给我这次机会。更要感谢侯爷不嫌弃,愿意留裴某在府上叨扰。”
“这杯酒当是在下敬侯爷才是,先干为敬。”话落,裴言礼仰头一口喝干了杯中酒。
萧侯爷愣了下,随后哈哈哈笑起来,朗声道:“裴大人是个爽快人。”
说罢,萧侯爷也跟着仰头喝尽杯中酒。
就过三巡,晚膳结束,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住所。
萧老夫人和萧侯爷在自己屋子说着私话。
“我瞧着这个裴大人仪表堂堂,能力非凡,也不知道他可曾婚配?”
萧侯爷听到她这话,眼神闪过赞同:“我早就听说过这个人,连着三年科举考试成绩都不错,奈何那个得罪太子势力,结果就是三次落榜。”
他语气意外中隐着得意:“还是宸儿有谋算,居然暗自将人笼络,安排去西北当了守备一职。”
萧老夫人听到萧侯爷这样以解说,心里对裴言礼更满意了。
“他今年多大了?可曾婚配?往后你会不会常留京城?”
萧侯爷取笑她:“瞧你急的!这人一时半刻又跑不了,咱们还是得慢慢看,况且这人会不会留在京城,可不是咱们说了算。”
萧老夫人应和:“也是,宸儿不是说皇上重伤,如今正昏迷不醒么?若是出了意外……这皇位便只剩四皇子了?”
萧侯爷眉心微皱:“若是四皇子即位……于我们侯府无益。可惜呀!若公主是男儿身就好了。”
萧老夫人感叹:“谁说不是呢!”
两人没想到,前几日刚说过这样的话,几天之后居然成真了。
新皇在位仅仅几个月的时间便遇刺驾崩,而罪魁祸首正是反叛失败的废太子。
丧礼前,朝中所有人几乎是默认皇位接下来由四皇子继承。
温洛馨甚至已经开始着手哄着温洛倾和齐赫再续前缘,姐妹俩如今关系可以说是无话不谈。
当然,这个“话”都在温洛馨的掌控之中。
丧礼过后,朝臣开始着急立新君之事。
整个丧礼过程,基本都是由公主主持着大局。
虽然也有人隐隐觉得不妥,几次暗中提醒她一介女子按照礼教不该如此做。
但是,这次的功臣便属公主最大,且捉拿太子叛军的将士们尚驻扎在城外,他们怕把人逼急了,公主直接篡夺皇位。
试探说了几次之后无果,便歇了心思,静观其变。
却万万没想到,公主居然来真的?
众大臣当即愤怒不满地抗议。
金碧辉煌的皇宫大殿内,蟠龙金柱在阳光下泛着尊贵威严的光,微微有些扭曲的光影落在地面上和满朝文武大臣们的身影交缠在一起。
大殿内的气氛紧张到极致,大臣们的驳斥声不绝于耳。
“公主殿下聪慧过人,然治国并非儿戏,若执意为之,绝不能为以己之私心而导致国家大乱。”
“千古江山怎能交予女子手中!先皇尸骨未寒,知道公主殿下便要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举吗?”
“我们绝不可能跪一个女流之辈!”
右丞相跨出一大步,语气铿锵坚定:“皇家尚有男嗣,怎么也轮不到女子当政!你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这不叫规矩,这叫陋习!”公主站起身,朝着右丞相逼近。
锐利的凤眸紧盯着他:“礼法是为治国而立,而非为束人而生。昔日先祖开国,也曾打破旧制。皇爷爷当政期间,武举取士,不拘泥于门第。社稷大业不可守旧,必须不断革新。”
她高声,字句铿锵:“朕今日可退位,然不退理,不退心!”
众人齐齐看向沉默不语的四皇子,“四殿下!”
四皇子缓缓抬眸,目光扫过满殿激愤的大臣,忽然撩起锦袍单膝跪地:“皇姐所言极是。”
大臣们骤然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四皇子。
右丞相踉跄后退几步,手中芴板险些掉落,痛心疾首道:“四殿下……您怎能助纣为虐!”
“丞相此言差矣。”四皇子态度严肃,“叛军围城之时,是皇姐深谋远虑护住京城百姓。亦是皇姐以身犯险进宫护驾,这皇位她当之无愧。”
御史大夫红着脖子抢言道:“可礼法昭昭,从无女子为帝的先例。”
“礼法?”四皇子语气不慌不忙,“先皇遗诏里写明‘择贤而立’,皇姐当初在苏北所作的功绩,大家有目共睹。如今捉拿叛军,进宫护驾,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不比本殿下有才有贤?”
有几位老臣面面相觑,默默看向此次跟随公主护驾有功的萧云聿。
再看萧云宸从始至终都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莫非这萧家……也是支持公主的?
刘学士上前两步,苍老的面庞满是痛心:“即便如此,四殿下身为皇室嫡脉,岂能自降身份?”
“我于皇姐皆为皇室血脉,何来‘自降身份’一说?”四皇子语气决绝,“臣弟愿奉皇姐为君,此生俯首称臣!”
众臣又是一阵愤慨惊呼。
萧云聿亦紧随其后:“臣亦愿奉公主殿下为君。”
见状,众臣目光立刻看向萧云宸。
刘学士目光也紧盯着萧云宸。
右丞相见状不妙,与自己的心腹大臣对视一眼。
随后满脸决绝地高呼一声:“不忠不孝!乱我朝纲!老臣今日便以命护礼法!”
说罢,右丞相手中芴板狠狠丢在地上,身体猛地冲向一旁的大殿的蟠龙金柱。
两个大臣惊呼:“丞相三思!”
“不可啊!”
萧云聿见那两个老臣扑过去阻拦右丞相自戕的行为,勾起唇角,手指微动。
“砰!”丞相苍老脆弱的头颅撞在蟠龙金柱上,额头瞬间渗出鲜血。
“砰!砰!”那两个阻止他的大臣摔成两个狗吃屎的姿势,唉呼一声。
丞相脑子一片晕眩,不明白那两个心腹怎么没有来拉住他?!
但职业素养让他继续演下去。
他颤巍巍晃悠悠,身体不稳地摔坐在大殿光滑冰冷的地面,嘴里不甘地低呼:“女子登基,国家危矣!先帝啊!您睁开眼看看这世道……”
公主看着昏死过去的丞相,语气冰冷地宣布:“丞相以死明志,朕甚感欣慰,便应允丞相辞去职务在家颐养天年。”
“荒谬!你可知女子登基是要遭天谴的,还望公主殿下以天下为重,不可一错再错!”
“刘学士也要向丞相学习一心求死的精神?”公主凤眸微眯,凌厉的目光落在面容苍老的刘学士身上。
勾唇冷声道:“若天谴能换国家太平,百姓安康,朕甘愿受之!”
萧云宸站出来,镇静开口:“礼法不该成为误国的枷锁,微臣愿跟随皇上。”
“萧云宸!”刘学士瞳孔震惊。
萧云宸眸光愧疚看着自己的恩师。
可娘子有句话说得对,“能者居之”。
他目光坚定几分,直视着自己的恩师,恭顺道:“刘学士不妨看一看,打破陈规,开新教立新法之后,微臣相信公主定能够以政绩服众。”
“好!好一个开新教立新法,以政绩服众!”公主满脸自信,傲然道,“朕!定不负众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