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随着阵法逐渐成型,柏莘已经顾不得害羞了,他的神色逐渐严肃起来。
“这个阵图……是从何处得来的?”
或许是因为他的语气太过凝重,使得连荼羽瞬间生出无数不好的念头。
她压下心底的疑问,耐心解释道:“是在观察水牢上方那座祭坛时偶然间发现的,当时觉得可能会有用,因此特意记了下来。”
“如果我的推断没有错,它应该是一座用于献祭的法阵。且此阵分为子与母,母阵汲取营养,而后反馈于子阵。”
听到“献祭”二字,连荼羽瞬间联想到水牢中众人的处境:“所以祭品是……”
“我们。”
答案就是这么明显,且残忍。
其实,柏莘也曾注意到那座祭坛。只是他后来疲于应对神猎那位如饥似渴的祭主,加之神思日益枯竭,便将此事抛之脑后了。
如今见到这幅阵法图,他瞬间将之前想不通的事情全部联系了起来:“祭坛上的法阵为子阵,而母阵,应该就在水牢之底。怪不得进入水牢的人会日益枯槁,原来是一身修为全部成了养料。”
“如此说来,水牢与祭坛皆为掩人耳目而造。他们的真实目的其实是悄无声息地窃取咱们这些外乡人的修为,而后反哺于这方世界。”
连荼羽说着,整个人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她望着混浊不清的池水,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
“水牢所隐藏的秘密已经被我们知晓了,可这对于救人一事似乎没什么助益。”连荼羽喃喃道,也不知是在说给谁听。
柏莘自然听到了她的话,但他并不认同:“知道此处是一座法阵,我便可以尝试破阵。一旦阵破,救人易如反掌。”
“那你破一个我看看。”
“……你得先把我救出来,然后将池水抽干。”
“嗯???”
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的连荼羽简直不敢相信。
救他倒是好说,但想要将一片可以容纳百十人的池水抽干,何其不易?
如果不是此刻的柏莘一脸正经,连荼羽都想问问他是不是在痴人说梦。
柏莘当然知道这个要求有多么无理,可这池水似有遮蔽气机的作用,否则他也不能直到现在都没有感受到法阵的存在。
只有将水抽干,他才能“看”到具体的布阵,进而想出破解之法。
其实吧,柏莘本也没有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连荼羽一个人身上。
他刚才解释那么多,就是在将此时的处境说给所有人听。
这百十多人中,的确有气力修为尽数耗尽者,但若说所有人都毫无还手之力,柏莘不信。
就在柏莘等待“愿者上钩”之时,一旁沉思的连荼羽忽然想起一件事。
戎淮!
差点把他给忘了。
不管怎么样,先把人叫出来吧。
于是,她开始一边敲墙壁,一边低声唤道:“戎淮?戎淮?”
“阿羽?”一个略显疑惑的声音从连荼羽刚刚敲过的墙壁后响起。
“是我,我已经在水牢里……了”
就在连荼羽说话的间隙,一大堆泥土扑面砸下,毫不留情地糊满了她整张脸。
尘土飞扬中,戎淮敏捷地从刚破开的洞口纵身跃下,然后就看到了狼狈不堪的连荼羽。
“你也挖洞进来的吗?怎么搞得比我还脏啊。”
戎淮刚想嘲笑出声,结果就被一脸杀气的连荼羽吓得憋了回去。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会是因为我吧……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面对戎淮一连串的道歉,连荼羽一边掐净身诀,一边威胁道:“你最好有办法将池水抽干,不然,你就死定了。”
“那你还是直接弄死我吧。”戎淮直接破罐子破摔。
尽管这个回答在连荼羽意料之中,可她仍旧忍不住有些失望。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人出声道:“我可以做到。”
连荼羽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白发黑衣的男人正看向自己。
男人脸上有一道细长的疤痕,横穿过鼻梁,使得他原本就凌厉的五官更添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
连荼羽在此人身上感受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不禁心生警惕:“你是何人?”
\"九婴族,闻人怀瑾。\"
听到男人自称是九婴妖族的人,连荼羽有些后悔与他搭话了。
九婴,诞于凶水之中,掌水火之能。有九头,呈人首蛇神。性情残暴,为不吉之兽,极难化出人形。
连荼羽只听说过一个化出人形的九婴族——闻人荧。
之所以知道闻人荧,完全是因为他就是那个曾先后三次进入迷惘之地并全身而退的妖族。
如今的闻人荧是统御北地妖族的强大存在,寻常人根本惹不得。
闻人荧。
闻人怀瑾。
只看这两个名字,真的很难不让人多想。
连荼羽心中有所猜测,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索性直接问道:“你与闻人荧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父亲。”
提起闻人荧,闻人怀瑾语气平淡,半点亲昵之意也无,好似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人。
他这种态度反而让连荼羽信了大半。哪怕在此之前,赛天香明明说过闻人荧尚未娶妻。
不过看闻人怀瑾的态度,就知道这对父子的关系恐怕不算太好。但具体不好到什么程度……很难说。
也不知道他此次进入迷惘之地,背后有没有闻人荧的授意。
可即便九婴族真有什么阴谋,也不是连荼羽眼下能够管的。
她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将水牢中的人全部救出。
既然目标明确,连荼羽如今最好的选择就只有与闻人怀瑾合作。但在合作之前,该问的事情还是要问清楚。
“你打算如何将水抽干?”
“五行相克,火畏水是没有错,但水何尝不畏惧高温呢?只需一人将池水引出,我便可以用大火将其烘干。”
“需要多久?”
“二十息足矣。”闻人怀瑾胸有成竹,他们九婴可是水火之怪,这点小事如何难得到他:“只不过……你得先将我救上去。”
“那你要是趁机跑了怎么办?”
“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自不会见死不救。”
“困在水牢里的你确实与我们目标一致,但将你放出来后可就不一定了。”连荼羽并没有被闻人怀瑾表现来出的诚恳所迷惑。
他的话可以信,但顶多只能信一半。
闻人怀瑾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位丹山的小王姬瞧着稚嫩,竟是个思虑周全的,完全不给他钻空子的机会。
看来,他不得不付出一些代价来换取她的信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