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陈无赦的肚子会像梁瑜华那样越来越大，最终“生下”一个由怨念和诅咒构成的怪物，而他自己则在这个过程中被彻底榨干死亡……我就感到一阵灭顶的窒息。
峥骨沉默了，他绕着陈无赦飞了一圈，爪子烦躁地挠了挠自己峥嵘的头骨，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难……难难难！”他一连说了三个难字，“这‘共生魂契’之术，本就是上古某些邪魔用来培养极端怨灵或进行同归于尽报复的禁术，破解之法几乎失传。强行剥离等于杀他，放任不管也是慢性死亡……”
他那双幽深的兽瞳闪烁着，似乎在急速思考。
“唯今之计……”峥骨猛地停住，看向我，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只有找到下咒的源头！或者找到他施咒的凭依之物！只有彻底毁掉施术者的核心或者解除诅咒的媒介，才能斩断这共生链接！否则……”
否则，陈无赦必死无疑。
峥骨的话像淬了冰的刀子，扎进我和陈无赦的心底。
唯一的生路，指向了那个如同毒蛇般消失的女人，和不知道是否真实存在的厉鬼张帆。
“共生链接已成，外力强行剥离或者吞噬，都是玉石俱焚。”峥骨的声音很低沉，爪子烦躁地在虚空中刨了刨，“我的吞噬之力，反倒成了催命符！吗的，真晦气！”
陈无赦靠在我怀里，身体依旧冰冷。
“万怨之核倒是可以暂时压制。”我的声音十分苦涩，看向怀中脸色苍白的陈无赦，“只不过这样……万怨之核的戾气与这鬼胎的怨念对冲，那种痛苦……”我实在不忍说下去。
“小无赦受不受得了万怨之核？”峥骨飘荡在陈无赦面前，眼中是少有的担忧。
万怨之核汇聚万灵怨气，我和峥骨都是谨慎压制，更何况直接引入陈无赦这凡胎肉体去对抗鬼胎？
陈无赦却猛地抬起头，眼神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丝狠厉，“哥，峥骨，别犹豫了！比起被这鬼东西当‘娘胎’一点点吸干，或者等那天它破肚而出，我宁愿现在受点罪！痛就痛，总比等死强！更何况，你们别忘了，我体内还有重霄呢！”他抓住我的手，指尖冰凉却异常用力。
峥骨和我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绝。
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好！”峥骨低喝一声，身形骤然缩小，落在我肩头。
“小子，忍住了！阿霖，用你的龙骨护住他的心脉和主要经络，我来引万怨之核入体镇压！”
我立刻点头，掌心贴在陈无赦后心，体内温润浩瀚的龙骨之力缓缓注入，化作一层坚韧的金色光膜，护住他心脉和主要脏器经络，如同在汹涌的怒海中筑起一道堤坝。
峥骨则伸出爪子，虚按在陈无赦肚脐上方那片青灰色鬼脸之上。
他口中念念有词，古老晦涩的咒文响起，一股远比之前吞噬时更内敛、更精纯的牵引之力发出。
一丝凝练如墨、散发着无尽怨毒与冰寒的黑气被小心翼翼地引导出来，顺着峥骨的爪子，如同一条细小的毒蛇，缓缓注入那片青灰色的区域！
“呃啊——！！！”
就在万怨之核气息侵入的瞬间，陈无赦的身体猛地绷成了一张弓！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眼球瞬间布满血丝，几乎要凸出来！
全身肌肉痉挛般抽搐，青筋如同虬龙般在皮肤下暴起！
冰火两重天！
万怨之核的极寒怨戾与鬼胎诅咒的阴毒死气在他腹中狭小的区域内疯狂对冲、撕咬！
那种痛苦，仿佛有无数把冰刀和烙铁同时在腹腔内搅动、切割、灼烧！
他的皮肤下，青灰色的鬼脸和黑红色的万怨之核烙印如同活物般剧烈扭曲、搏斗，时而鬼脸膨胀，时而被暗红血网压制。
陈无赦死死咬着牙，鲜血从嘴角溢出，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身体在剧痛中不受控制地颤抖，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我全力催动龙骨之力，金色的光膜紧紧护住他的心脉，但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痛苦冲击，却是我无法完全隔绝的。
我只能紧紧抱住他，感受着他身体的剧烈痉挛和冰冷，心如刀绞。
峥骨也低吼着，全力操控着那缕万怨之核的力量，既要压制鬼胎，又要尽量不伤及陈无赦的根本。
这个过程，对施术者和承受者，都是地狱般的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陈无赦腹部的剧烈搏斗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那青灰色的区域被一层更深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网络彻底覆盖、禁锢，鬼脸的轮廓被强行压制得模糊不清，狰狞的狞笑也暂时消失了。
房间里的阴冷海腥气被一股更沉重、更压抑的万灵怨念所取代。
陈无赦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湿透，脱力地瘫软在我怀里，气息微弱，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但腹部的鼓胀感确实停止了增长。
“暂时……压住了……”峥骨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他收回爪子，身形都黯淡了几分，“但这只是饮鸩止渴……必须尽快找到源头！”
他看向昏迷的陈无赦，眼中忧色更重。压制是成功了，可陈无赦承受的痛苦和体内盘踞的两种邪物，本身就是巨大的隐患。
“为今之计，唯有溯魂。”我压低声音对峥骨道。
“你疯了？”峥骨瞪大眼睛，“按照你们的说法，那女人肚子里两个怨灵！溯魂之法只可对活人使用，你对怨灵使用溯魂之法，这是要受反噬的！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可是现在不用溯魂，我根本就找不到梁瑜华那个女人！”
我咬牙切齿的看着陈无赦，“那女人有问题我早就该看出来的，也怪我，这段时间太过松懈！竟着了她的道！”
“可是……”峥骨还想说什么。
“别可是了！”我打断他的话，毫不犹豫的祭出九幽通明鉴。
小小的古镜从口袋中飞出，白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房间。
我将全部的心神关注其中，脑海中反复勾勒着梁瑜华的面容，她绝望又惊恐的眼神，她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腐烂海腥气……
“镜开千面妄，”
“灵光破幽茫。”
“剑引九霄焰，”
“幽焚百鬼亡！”
随着咒语念出，九幽通明鉴光芒大盛！
我瞬间被拉进一堆混乱的线条和扭曲的色彩中！
破败的街道，昏暗的灯光，生锈的招牌……最终，画面猛地定格！
镜面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极其老旧的小区！
灰色的水泥外墙大片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像是溃烂的伤口。
窗户大多污浊不堪，有些玻璃碎裂，用木板或报纸潦草地糊着。
楼与楼之间距离狭窄，光线难以透入，即使在正午也显得异常昏暗。
几根枯萎的爬山虎藤蔓如同干枯的血管，无力地垂挂在斑驳的墙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