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油灯的光晕映在神尼与慈心脸上,两人眉宇间的痛苦稍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迫切的期待。
“小魔头。贫尼必然会让你生不如死……”慈心师太眼底布满了杀意,此时完全没有出家人的慈悲为怀得模样,指尖因用力而攥紧了僧袍看来是恨极了灼其华!
“只要能抓到灼其华,逼他说出解症之法,我们这身子……或许就有救了。”她低头看着自己隆起的小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这些日子的煎熬,这些难以启齿的痛苦,总算要找到源头了。
神尼缓缓点头,小腹的坠痛仍在隐隐作祟,却压不住心头那股莫名的快意:“佛门本不该有这等执念,可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他既是因,便该由他来结。”
她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等抓到灼其华,该如何逼问,如何让他亲手化解这邪异的怪症。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一种情绪——只要能摆脱这副模样,哪怕手段激烈些,也在所不惜。
而此时,慈航斋后院借住的青云宗众人,也隐约听到了风声。
青云宗主面色憔悴地坐在石桌旁,看着门下弟子个个捂着小腹唉声叹气,眉头紧锁。
自从那日他们围堵杀害那采花贼之后,青云宗上下十余人都染上了这怪症,小腹一日日隆起,坠痛如影随形,逼于无奈他们才寻到慈航斋!
“听说了吗?慈航斋要借名号给武当和华山,召集人去围堵灼其华了!”一个年轻弟子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若是能抓到他,说不定……说不定我们的病就有救了!”
这话一出,石桌旁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亮了。
宗主身旁的中年弟子猛地攥紧拳头,声音发颤:“真的?那太好了!想起婆婆……”
他话没说完,便哽咽着说不下去。
众人脸上的兴奋瞬间褪去,染上一层沉重。就在三日前,宗门里年纪最大的婆婆,因实在忍受不了日夜不休的剧痛和旁人异样的眼光,在房里自尽了。
那具挺着怪异肚子的尸体,成了所有人心中的阴影。
“必须抓到灼其华!”宗主猛地拍了下石桌,眼中燃起决绝的光,“他害我们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害了婆婆,这笔账,必须算!”
“对!算他一笔!”
“若真是他搞的鬼,定要他付出代价!”
弟子们纷纷附和,往日的萎靡被一种近乎疯狂的期待取代。
他们不在乎江湖纷争,不在乎谁是谁非,只在乎能不能抓住灼其华,能不能摆脱这生不如死的折磨。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每个人痛苦却又带着希冀的脸上。
慈航斋的密室里,青云宗的庭院中,两拨被同一种怪症折磨的人,因同一个名字——灼其华,生出了同一种念头。
这场即将到来的围猎,早已不只是武当与华山的算计,更成了无数受害者的希望,一场裹挟着血泪与执念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而身处风暴中心的灼其华,对此还一无所知。
………
西域边境的风沙,卷着刺骨的寒意,拍打着破败的古堡残垣。
林碧萝裹紧了身上的狐裘,站在古堡最高的了望台上,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戈壁。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唇边却带着一抹与这荒凉之地格格不入的狠厉。
三日前,她被那黑袍男子带回此地时,胸骨断裂的剧痛几乎让她昏厥。
可不知为何,黑袍男子喂她服下几粒漆黑如墨的药丸后,那撕心裂肺的疼痛竟在一夜之间减轻大半,不过三日,她已能如常行走,只是稍一用力,胸口仍会传来隐隐的牵扯感。
“这邪功……倒也有些用处。”林碧萝抬手抚上胸口,指尖划过衣襟下尚未完全消退的疤痕,眼中闪过复杂的光。
黑袍男子说,这是西域最阴毒的“蚀骨功”,能以精血催逼生机,加速伤势恢复,代价却是折损寿元,且会让人愈发暴戾。
她不在乎。
比起折损的寿元,灼其华带给她的羞辱与伤痛,才是真正剜心剔骨的折磨。
那日在百草谷外,她精心策划的计谋眼看着就能杀了他,到时候一切都是她的了,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入魔了,不仅仅童姥命丧黄泉,自己更是被他一掌拍飞,若不是黑袍男子及时相救,早已成了荒郊野鬼。
“灼其华……”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迸射出怨毒的光芒,“你以为躲在百草谷,有叶不凡护着,就能高枕无忧了?”
不甘心。
她林碧萝何时吃过这等大亏?更何况,她体内那股因灼其华内力冲击而紊乱的气息,至今仍在隐隐作痛,与这“蚀骨功”的阴寒之气纠缠在一起,让她时常夜不能寐。
也因此让他的腹部没有隆起,真不知林碧萝若是看到自己肚子隆起又是怎样的心情?
“灼其华,我与你不死不休!!”
林碧萝转身走下了望台,来到古堡大厅。黑袍男子正坐在主位上,把玩着一枚骷髅头玉佩,周身笼罩在黑袍里,看不清神情。
“我要召集西域的人,去百草谷。”林碧萝开门见山,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黑袍男子抬了抬眼,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哦?你的伤还没好利索,急于送死?”
“不是送死,是复仇。”林碧萝冷笑一声,“我已派人传信,通知了黑风寨、毒蝎帮、以及沙陀七鬼。他们与我素有往来,早就受够了武林正道的气,只要我说要去围杀一个中原的‘采花贼’,他们定会响应。”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算计的光:“更何况,我还听说,武当、华山也在召集人手。西域江湖虽与中原不和,但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若是能借这次机会,让中原武林乱上一阵,对你而言,未必不是好事。”
黑袍男子沉默片刻,指尖在骷髅玉佩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
“可以。”他终于开口,“但你要记住,你的命是我的,若是坏了我的事……”
“我明白。”林碧萝打断他,“我只杀灼其华,其他的,与我无关。”
她转身向外走去,风沙从堡门的缝隙里灌进来,吹起她的发丝,猎猎作响。
身后,黑袍男子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低声呢喃:“灼其华……有意思。”
林碧萝已大步走进风沙里,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她仿佛已经看到,百草谷外血流成河,灼其华跪在她面前求饶的模样。
一场由中原蔓延至西域的围杀风暴,正在她的一念之间,悄然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