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涌出的压迫感越来越强,空气仿佛凝成实质,压得人呼吸艰难。石像双足离地,眼中的红光化作光束横扫,黑雾凝聚的人形不断扑来,被斩散又再生。
赵九霄刀锋一转,劈开两具黑影,脚下退了半步。他手臂发沉,刀势已不如先前凌厉。月璃双手微颤,精神力织成的屏障正被一次次冲击撕裂边缘,额角渗出细汗,顺着脸颊滑落。
云逸站在原地,玉简紧握在手,目光落在壁上血纹流动的节奏上。那些符文与地底邪源相连,灵力流向紊乱却有迹可循。他闭目,将神识沉入经脉,顺着玉简传来的共鸣逆向追溯——果然,在那混乱的能量洪流中,有一丝极细微的波动,不属邪能,也不似天地自然之气。
是纯净的灵力。
它如游丝般穿行于邪阵缝隙之间,微弱却稳定,与他体内流转的时空之道隐隐呼应。这股力量不属于此地,更像是从更深处渗透而来,像是某种残存的规则碎片。
他的呼吸慢了下来。
不是破解,也不是强行打断。既然对方借劣化符文沟通邪源,引发共振唤醒禁制,那便以正破偏,以清涤浊。
他缓缓盘膝坐下,左手托玉简置于膝上,右手结印于胸前。指尖轻颤,引动那一缕纯净灵力自识海浮现,如同引泉入渠。与此同时,他将自身对时空之道的感悟沉入其中,不再抗拒外界的震荡,反而借着那股频率,反向推演。
灵力在他经脉中流转的速度逐渐加快,却未失控。他在心中勾勒一道符印——非攻伐,非防御,而是“归元”。意为拨乱反正,重定秩序。
月璃察觉到他的变化,咬牙维持屏障的同时低声道:“你在做什么?”
“断他的根。”云逸声音很轻,却清晰传入二人耳中,“他靠扭曲节律催动邪阵,我就用真正的道韵把它拉回来。”
话音刚落,地底轰鸣加剧。裂缝中喷出黑焰,灼烧空气发出刺鼻气味。数尊石像同时抬手,掌心凝聚暗红光球,眼看就要释放。
“撑住!”云逸猛然睁眼。
他并指划过左掌,血线浮现,精血化雾洒向空中。那滴血未落地,已被他掌心升起的符印吸纳入内。银白微光自印中扩散,瞬间映亮整片空间。
符印升空,炸裂成万千光丝。
光丝如雨落下,触到黑雾的刹那,那些人形发出无声嘶吼,迅速溃散,连黑气都无法再聚。石像眼中的红光剧烈闪烁,随即熄灭,身躯寸寸崩裂,碎石坠地。地面裂缝开始闭合,壁上血纹褪色剥落,像被无形之手抹去。
赵九霄喘着气,刀尖拄地,看着眼前景象,一时说不出话。
只有那通往深处的阶梯,静静显露出来。石阶蜿蜒向下,尽头一扇门户虚掩,透出幽暗微光,看不出深浅。
云逸缓缓站起,腿有些发麻,气血翻腾未平。他低头看了眼手掌,血痕还在,符印的余温已消。刚才那一击耗损不小,但经脉中那股清明感仍在。
他抬头望向阶梯尽头。
“还没完。”他说。
月璃扶着墙站直身体,声音虚弱却坚定:“他在等你进去。”
赵九霄抹了把脸上的灰,捡起掉落的刀鞘,重新插好。他看了眼那扇门,冷笑一声:“那就别让他等太久。”
三人缓步向前。云逸走在最前,脚步比之前更稳。每踏下一阶,都能感觉到空气中残留的邪能正在退散,但深处仍有某种存在,沉默地守在那里。
阶梯两侧岩壁光滑,再无符文刻痕。越往下,温度越低,呼吸时带出的白气很快消散。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到了尽头。
那扇门由黑石制成,高逾两丈,门缝间透出的光不再是昏黄,而是一种冷白色的微芒,照在脸上毫无暖意。
云逸停下。
他伸出手,指尖距门板尚有寸许,已感到一股微弱的牵引力。不是排斥,也不是攻击,反倒像……在回应他掌心的玉简。
玉简微微发热。
赵九霄低声道:“开门?”
云逸没答。他收回手,转身看向两人:“你们后退三步。”
月璃皱眉:“你要做什么?”
“万一里面有连锁反应,不能一起陷进去。”他说,“我先进去看看。”
“荒唐。”赵九霄直接挡到他身前,“你刚才用了那么大代价破阵,现在体力未复,凭什么让你一个人冒险?”
“因为我是唯一能感应到那股纯净灵力的人。”云逸盯着他,“如果里面还有类似的痕迹,我能避开陷阱。你们跟进来,只会让我分心。”
月璃抿着唇,片刻后点头:“我信你判断。但若三息之内没有动静,我们立刻破门。”
“一言为定。”云逸看了她一眼,转回身。
他再次伸手,这次掌心贴上门板。
冰冷的触感传来,玉简骤然发烫。门内那股牵引力陡然增强,仿佛锁扣松动。
吱——
门开了。
一股风从中吹出,带着陈旧的气息。门后是一间圆形石室,中央立着一座石台,台上空无一物,唯有一圈凹槽,形状竟与玉简完全吻合。
云逸迈步踏入。
脚刚落地,身后大门无声关闭。
赵九霄冲上前,用力推门,纹丝不动。月璃抬手按在门上,精神力探入,脸色忽然一变。
“门后……没有空间。”
赵九霄猛地回头:“什么意思?”
“门关上后,另一侧是实心岩壁。”她声音紧绷,“这不是普通的门,是隔断两个境域的界门。”
外面的阶梯依旧存在,可门却再也打不开。
云逸站在石室中央,背对着入口,听着身后传来的撞击声渐渐消失。他知道他们进不来了。
石台上的凹槽泛起微光,像是在等待什么。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简。
要放上去吗?
就在他迟疑的瞬间,石室顶端忽然投下一束光,照在台面。光中浮现出一行字迹,古老而熟悉——正是遗迹中最核心的符文序列。
但排列方式不同。
少了最后一笔。
就像一幅画,只差一点完成。
云逸瞳孔微缩。
他忽然明白,这根本不是陷阱。
这是邀请。